顾潇然不露声色,她缓缓勾唇,状似不经的问道:“听客官的口音,似乎不像是本地人。”
“老板好耳力,我确实不是本地人。”
男人说话时,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也停留在顾潇然的身上,眼神里噙着一抹她无法揣测清楚的光亮,更显他的神秘,让她越发想要进一步的了解他。
“客官过奖了,在下每日接触的都是这方圆百里内的客人,自然听的出您并非本地人,”顾潇然淡淡一笑,又道,“只是听不出您具体是哪里人罢了。”
男人俊秀薄凉的面庞上,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他又说道:“老板不如猜猜看,我究竟是哪里人?”
顾潇然微微勾唇,缓缓坐在了男子的对面,细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状似揣摩着他的口音一般,想了想说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客官应该是从东鲁过来的客商吧。”
方才在楼下,领班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这个男人的口音就是东夷人,她却故意装傻说了东鲁,东鲁与东夷最为接近,口音多少有些近似。
只有这样,他们之间才会有话题可聊。
果然,男子突然笑起来,问道:“为何老板会以为我是来自东鲁的客商?”
顾潇然状似一脸茫然又疑惑地问道:“怎么,难道是在下猜错了?”
“老板猜的客商倒是没错,可我并非来自东鲁。”男人深邃的褐色瞳仁深深睨了眼顾潇然。
顾潇然问道:“那是……”
“你我有缘,不如同饮几杯,如何?”男子突然转开话题,似乎不愿再回答顾潇然的话,而是看着她的眼睛,发出了十分诚恳的邀请。
顾潇然莞尔一笑,说道:“既然客官开了口,在下若不从命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她话音落,男子遂即斟上了一盅酒,送到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口,尔后看向她。
顾潇然看看仅有的一只酒盅正握在男子的手里,她遂即说道:“这里只有一个酒盅,在下先吩咐人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子便已将手里的酒盅递到她跟前,故意把他的唇触碰过的一面朝向顾潇然,淡笑着说道:“真是好酒,我一向不拘小节,若老板不嫌弃,就与我共饮一杯,如何?”
顾潇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清亮的凤目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深棕色的瞳仁里噙着一抹令她捉摸不透的光亮,她在想着,会不会被他识破了身份?
可她有很快打消了这样的猜想,或许只是她太过紧张才会有这种想法,她缓缓接过递来的酒盅,看着还剩下大半的酒,又看看眼前的男子。
从她进来后,男子的眼睛就始终打量着她,或许他只是在试探她是不是女儿身,若现在就暴露了身份,岂不是因小失大?
若他真的是那晚和禹易一同出现在云良阁的男人,她一定要弄清楚他来此的目的。
“老板请。”男子见她迟迟未喝下酒,笑着说道。
顾潇然勾唇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尔后把空了的酒盅放在桌上,拿起酒壶再次斟满,豪爽的说道:“今日能有幸与客官相识,真是莫大的缘分,在下萧然,不知客官如何称呼?”
“赢焱。”赢焱淡笑着,又道,“来自东夷。”
“原来赢先生来自东夷。”顾潇然将手中的酒盅举到赢焱面前,“请。”
赢焱的眼神在握着酒盅的那双素白小手儿上停留了片刻,他这才接过酒盅,并且因此碰触了下她那双细嫩白皙的小手儿。
顾潇然脸上的尴尬一闪即逝,虽说她已经十分刻意的让自己的行为与一个正常的男人相似,可她却仍旧有些紧张。
她看到赢焱将酒递到嘴边时,唇角上溢出了一抹浅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这样的弧度瞬间被他宽大的衣袖遮挡住。
“赢先生经营些什么,准备在姬庄逗留多久呢?”顾潇然见赢焱放下酒盅,遂即问道。
“我只是经营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不足挂齿。”赢焱缓缓说道。
顾潇然微微蹙了蹙眉头,她自然不会相信姬发的手下会和一个客商有联系,更加不相信眼前的男人真的就是客商。
当他说出自己来自东夷,并且是赢姓的时候,顾潇然快速在脑海中回忆着曾经接触过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历史资料,她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毫无头绪。
索性便不再想了,以免露出破绽。
她十分客套的说道:“赢先生真是好本事,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不远千里来此,将来定会青云直上。”
“萧然兄过讲了,我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不及萧然兄你,坐拥如此兴旺的陶然居,定是一生不愁吃穿了。”赢焱说道。
二人又聊了很多,天南海北的聊。
可顾潇然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句也未提及云良阁三个字,更加没有提到姬发。
而眼前的赢焱,说话总是那样滴水不漏,不论她怎样旁敲侧击,都不会得到一丝丝有利的线索。
她觉得眼前这个叫作赢焱的男子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虽给她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却隐隐的有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与幽深,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是不同于客商的铜臭,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威慑力。
一个时辰后,顾潇然送走了赢焱。
待她看着赢焱渐行渐远时,方才回身进了陶然居大厅,领班见顾潇然面颊微微泛红,突然凑过来问道:“萧公子,您方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