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禄嬣话音落,顾潇然默默的陷入沉思中,她的眼神随之黯淡下来,缓缓开口说道:“妹妹的话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妹妹定然不理解我如今的做法,今日,我去中宫探望了两位王子殿下,他们可爱的笑脸依旧印在我的脑海中……”
杨禄嬣打断顾潇然的话说:“姐姐宅心仁厚,可姐姐可否想过,如今那两张可爱的笑脸终有一日会成为这世上最狰狞的面目?”
顾潇然的呼吸蓦然一窒,她怔怔的看着杨禄嬣,却听得她又说道:“此事一出,只怕你我都清楚这幕后的真凶是谁,只要她一天还在逍遥法外,终有一日,你所可怜的两个孩子会变成毒蛇,用他们喷出的剧毒来回报你如今的慈爱。”
杨禄嬣语气平和,可这样一番话听在顾潇然的耳里令她汗毛直立,头皮发麻。
这些话说的虽是刺耳,却也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想到的结果。
对呀,他们两个终有一日会长大,不再是这样天真可爱,他们也终有一天会明白姜梓童为何会沦落到冷宫,哪怕这些过错并不是她的意愿所造成,却也与她脱不了关系。
姜梓童那样恨她,恨她恨到不惜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用着那样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她,她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善待她。
顾潇然的大脑一瞬间凌乱不堪,她抿抿唇,秀挺的眉毛蹙成了团,吁了口气方才说道:“妹妹的话字字珠玑,我自命不是心善之人,只是我一阖上眼睛就能想到他们的模样,真的无法想像,他们两个有朝一日失去生母会如何?”
“姐姐你多虑了,他们只是孩子而已,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他们的笑脸么?或许他们已经把姜氏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有你在杞人忧天而已。”
杨禄嬣见顾潇然抿抿唇未言语,便又开口说道,“对于十恶不赦之人,姐姐就不该仁慈,不要让罪大恶极的人亵渎了仁慈二字。”
杨禄嬣缓缓拿起面前的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杯盏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抬眸,一双凌厉逼人的眸子注视着顾潇然。
顾潇然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抿着唇语杨禄嬣对视了一眼。
顾潇然眼中的复杂又怎会逃得过杨禄嬣的眼睛,她知道这件事对于顾潇然来说定是比登天还难的决定。
杨禄嬣很快转开话题,她看了眼杯盏中红褐色的茶水,又啧了一口说道:“这茶很不错。”
“嗯,这是微子启殿下从鬼方带回来赠与陛下的普洱,妹妹若是喜欢喝待会儿带些回去。”顾潇然淡淡地勾了下唇角说道。
杨禄嬣抿唇淡笑了下:“好。”
顾潇然突然想起一事,转开话锋,语气轻快的说道:“我前些日子去官窑见到了尤浑。”
杨禄嬣蓦然一窒,她一双眼睛充满了惊诧的看着顾潇然:“尤浑?他为何会在官窑?姐姐上次给我送来白玉杯时不是说他去参军了么?”
顾潇然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我稍后再与妹妹详谈,尤浑希望能与你见上一面。”
听到这句话后,杨禄嬣又是一阵惊诧,她惊讶又狂喜的看着顾潇然,问道:“他要见我?”
“嗯。”顾潇然点点头。
杨禄嬣的脸上溢着满满的悦色,只是这样的表情很快被失落所替代,她神情倏地黯淡下来,遂即叹了口气,说道:“见了又能怎样?既然不能怎样还不如不见。”
顾潇然的情绪也很快被杨禄嬣的无助与绝望所感染,也跟着低落起来,她吁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把尤浑的话带给你,见与不见还是要你自己做主才是。”
如果见了注定会加深彼此的折磨,那真的不如不见。
她开始后悔答应了尤浑的要求,更后悔将这件事告诉给杨禄嬣知道,她有种帮着帝辛的女人红杏出墙的感觉,一时间竟让自己处在了被动中。
杨禄嬣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应,顾潇然看着她充满苦涩的笑容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临近傍晚十分,杨禄嬣才离开寿仙宫。
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下来,顾潇然却仍旧没有见到帝辛来到寿仙宫,毕竟他在这之前每天这个时间已经来了,正准备与她共进晚膳。
这时,侍女将案几上凉了的茶盏撤下。
顾潇然问道:“有没有见到习雯?”
侍女微微颌首道:“回贵妃娘娘,习雯姐姐这会儿正在殿外候着。”
“让她到我的寝宫一趟。”说完,顾潇然缓缓起身。
侍女应了一声便退出了大听。
不多时,寝宫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得到顾潇然的应允后,那两扇檀木雕花门被缓缓推开。
坐在案几前的顾潇然看向门边,习雯迈着小巧的步子踱了过来,颌首道:“姐姐,你找我。”
“过来坐。”顾潇然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稍稍扬手,示意习雯坐在她对面。
习雯踟躇了一会儿,缓缓落座,她的眼神有点儿游离,似乎不敢看着顾潇然的眼睛,她低垂着头,俨然一个做错了事情心虚的模样:“姐姐找我有事么?”
顾潇然清亮的凤目深深注视了她一眼,那锐利的眸光将她的反常举止都看在眼里,她似乎在抱着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希望这件事并非是姜梓童所为,她不希望两个那样可爱的小家伙儿会有一个如此十恶不赦的母亲。
而能为她揭开这疑团的人似乎只剩下习雯一人。
习雯被顾潇然的眼神看的有些胆怯,她死死地抿着唇,低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