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衣物与粮食的马车在钮庄一处开阔的空地上依次停下,那里早已站满了受灾的百姓,当他们看到车上的粮食与衣物时眼睛放光,一哄而上。
若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根本不会理解他们的举动,每个人就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扑了上来。
曾经的顾潇然经常会听到关于疯抢的新闻,那时的她完全会把这种情形与个人的素质联系在一起,可现在,当她亲眼见证了这一切时,他们憔悴的脸,破烂的衣服都深深触动了她心底最最柔软的位置,让她没办法再如从前一样对这件事予以任何负面的评价。
这一刻,胸口像是郁积了什么,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大家稍安勿躁,每家每户都会有,请大家排好队,耐心等待!”
耳边响起那道温厚的声线,顾潇然微微侧头看向说话的白衣男子,他比平时要大上几个分贝的音量在嘈杂的人群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官差见丞相发了话,便举着手中的长剑挡在难民身前,因着惯性,宝剑有部分剑刃出鞘,那明晃晃的剑刃吓坏了难民,各个脸色均是一惊。
箕子压手,脸上的神色转暗,显然不满意官差的举动,官差会意,怯怯地低下头退向一边。
官差虽退下,可难民们还是收敛了些,这时便听到箕子高声说道:“请大家排好队,每人都会得到救助物资,千万不要抢夺,以免伤了自己。”
箕子话音落,顾潇然便见到先前疯抢的难民全部恭恭敬敬地列入工整队形中,按秩序一个个上前来领取衣物与粮食。
这里百姓的日子要比顾潇然想象的还要恶劣,至少她所知道的农民家里似乎都存有余粮,即便今年闹了蝗灾,可他们的生活也不至于因此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丝丝想法隐约出现在脑海里,这让她觉得,这件事似乎不只是因为天灾这样简单。
见顾潇然柔弱,到达这里时箕子便安排她为百姓派发衣物,顾潇然将分好的衣物依次递到百姓手中时,还不忘扭头看了眼身侧高挑的素衣男子。
眼前的白衣男子虽身份尊贵无比,竟没有丝毫的架子,且亲和力十足,明明不会轻易发怒,却还是会令人没来由想要听命于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顾潇然一时无法形容,她只知道,若她真的是个小厮,定会愿意为这样一个男人卖命。
他用巨大的钵盂舀起粮食倒进百姓自带的容器中,下午的阳光还很足,灼灼的日光下即便一动不动也会汗流浃背,更何况他又做着那样繁重的体力活。
见他不停擦拭额上低落的汗珠,却又凡事亲力亲为,他这样的精神令顾潇然无比敬佩,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丞相大人,您来派发衣物吧,这里交给小的!”
箕子转眸,墨色瞳仁睨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小厮,见她脸上挂着如同阳光一般灿烂的微笑,又看看她单薄的身型,须臾微微一笑说:“不碍事……”
箕子话音未落,顾潇然便一把抢过他手上的钵盂,巧妙地挤开他,径自来到装满粮食的大麻袋前舀起粮食来,她只是单纯的敬佩这位丞相大人,像这样的好大人就该多多休息,若是累坏了,还有谁能如此为百姓着想?
“没事的,您别看小的身子单薄,可小的还是有些力气的,您就派发衣物吧!”
粮食有些沉,顾潇然并不是个柔弱的女子,可苏妲己的身体却真的十分柔弱,昨晚因着担心被人发现自己是女儿身,根本没有睡好,长时间赶路更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几十钵盂粮食舀下来难免体力不支,再加上头顶毒辣的阳光,一阵虚脱感涌了上来,霎时头晕眼花,身体竟不自觉晃了晃。
箕子见眼前的小厮有些体力不支,忙问道:“你怎么样?”
顾潇然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暗恼着苏妲己的身体竟然如此弱不经风,须臾说道:“小的……很好,不碍事。”
箕子拧眉:“当真不碍事?”
“当真!”顾潇然奋力又舀起一钵盂粮食,刚要倒入难民的容器内时,只觉得眼前一黑,重心不稳而倒在地上,隐约中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脸,又在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可那触觉与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遥远,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当顾潇然醒来时,周遭很黑,隐约能听到篝火燃烧后爆裂的啪啪脆响,她秀眉紧锁,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与此刻身处的位置,几分钟后她猛然瞠大双眼弹坐起来,几乎是同时,双手环胸,一脸的惊悚。
“公子,你醒了?”
辰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这声音令惊慌中的顾潇然犹如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般,她蓦然转头看向辰巳,惊慌失措地问道:“我……”
辰巳笑了笑,看出了顾潇然脸上的担忧,遂即说道:“公子请放心,碰巧当时我赶到那里将你抱了回来,不然丞相大人定是要传来疾小臣为公子诊脉了。”
顾潇然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她是女儿身,不然就麻烦了。
见顾潇然放下心来,辰巳却一脸的担忧,他叹了口气说:“公子高兴的为时过早。”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潇然不明所以。
辰巳稚气未脱的脸上,那双灵动的黑眸里满溢着忧心之色:“不知公子今日如何在丞相面前出尽风头,只是这下子便无法再清静了。”
顾潇然秀眉越皱越紧,‘出风头’这三个字要从何说起呢?遂即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把话说的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