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阵者?”听到那红衣女子的话,一旁的玄衣男人——也就是谢世煜——转过头来,凝视着红衣女子,冷冷道,“你又做了什么?”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艳红的唇轻轻勾起,含笑不答,只是用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轻轻瞥了谢世煜一眼……或者说,是瞥了谢世煜脖颈间那妖异的黑色莲花一眼。
“我做了什么……你觉得呢?”
而在那古怪的小镇中,那片如春水连绵潋滟的剑光也慢慢散去了,随之散去的,还有那铺天盖地的漆黑的婴灵。
“啊啊啊啊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惨叫响彻了天地,在这荒野中竟引起了阵阵回响,层层叠叠,如浪涛起伏,叫一旁猝不及防的女修士闷哼一声,七窍都渗出恐怖的黑血来。
“轮回?!为何我要去轮回?!为什么我们要去轮回?!”
那似男似女又似是童音的声音像是在大笑着,又像是在大哭着。
“既然你知我们不甘,为何又要阻止我们?!!”
“既然这世上好人不得好死,既然这世上恶人终能善终,那为何我们要去受那轮回之苦?!!”
“为什么?!!!”
那尖利的声音随着话语逐渐化作嘶吼,边做雷声在云间滚滚而来,叫这世界都在这样的嘶吼下震颤起来。
在这样恐怖的震颤下,原本就受伤颇重的女修士不得不不顾形象地趴伏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形,而看周身似毫无灵气的谢世瑜反而稳稳得站在原地,收剑而立,青色的背影就像是一株青竹一般挺立。
谢世瑜淡淡道:“没什么道理,不过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罢了。”
那声音大笑起来,但只是三息后,那笑声便是一收,怒吼道:“好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怎知我痛?你怎知我苦?你怎知我心中怨愤?你怎知我心中悲戚?”
“我怎会不明白?”谢世瑜唇角微微扬起,似是要笑,但最终还是将那一抹弧度轻轻抹平,“自然是恨的,自然是怨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想,如果遭受这一切的是别人就好了。”
“但——这并不是为恶的理由。”
谢世瑜道。
“既然你已深知其中苦痛,那么自然就应当知道若加诸于他人身上也会令他人感到这般苦痛;既然你已深知心中怨愤,那么自然就应当知道若加诸于他人身上也会令他人感到这般怨愤。”
“以德报怨自是迂腐愚蠢,但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是聪明么?这样的你,同你恨的人又有何不同?”
“闭嘴!闭嘴!!闭嘴!!!”
“你怎会明白?你怎会明白?!!”
“我好恨……我好恨啊!!”
那声音痛哭起来,无数幻影于此间浮现,其中或有四分五裂的未足月的婴孩,或有被开膛剖腹的孕妇,或有前一刻还同小伙伴言笑晏晏后一刻便被割下头颅的孩童,或有在尸山血海中沉浮的人们……
瞧见这一幕,那女修神色瞬息三变,容色竟也染上了几分凄苦悲凉,不由自主地边向着那幻影走去,可她只是抬步,就被谢世瑜拦了下来。
女修一怔,而后才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竟是想要向那要命的幻影走去,顿时神色大变,忙不迭地向后退开,一边却也抽出空来,向谢世瑜瞧去。
——这蓦然出现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救她?为何身上半分灵力也无?为何面对那足以令鬼神动容的一幕都如此冷静?
他究竟是有着一副铁石心肠,还是有着一副玲珑心肝?又或者两者兼具?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为何她从前竟是从未听过?
女修心中思量万千,而谢世瑜却瞧也不曾瞧她,只是凝视着那幻影,眼中既是悲悯,也是叹息。
直到此时,谢世瑜才明白过来,这个小镇里头究竟凝聚了什么。
用万人死后的鲜血,用万人死前的惊惧,用万人死时的怨愤,终于凝铸出了这样的一个怪物——食哭。
只有对最恐惧的人们,施以最痛苦的死亡,而后用最恶毒的方式,将他们的血肉乃至灵魂都收集起来,再放入铸恶阵中,以大地为鼎炉,以阵法为炉火,对那些血肉和灵魂进行熔炼,七七四十九日后,便能得出一个可堪媲美元婴老怪的仆役,也就是食哭。
但,要知道,食哭这样的怪物的熔炼要求太过苛刻,再者它炼成的方式也太过伤天和,因此食哭早已在万万年前就已经消失在了修士们的视线中,可是今时今日,它……竟是又出现了么?
到底是谁这般狠毒?又到底是谁,竟能炼成万万年来都无人炼成的食哭?
谢世瑜心中又是悲悯,又是沉重,又是愤恨,只恨自己来得太晚,不能救下这个小镇,还有那无辜的万万人的性命。
而也正是在谢世瑜明了小镇中所藏着的怪物的瞬间,大地又一次震颤了起来。
“我好恨……”
苍老的声音这样说着,年轻的声音也这样说着。
“我恨……”
男人的声音这样说着,女人的声音也这样说着。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蓦然,一道几乎蔓延到世界的尽头的裂缝出现在大地上,而后,一只血淋淋的巨手从深渊伸出,按在了地面。
谢世瑜凝神瞧着这只足有他两个那么高的手掌,赫然发现这只手上覆着的,竟非是人类的肌肤,而是蠕动的血肉碎块。在谢世瑜眼中,这只“巨手”上,太过细碎的血肉碎块纷纷落下,而后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