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应当是万无一失才是,怎会变成这样?!
谢世瑜手中的长剑拖在地上,他看着刘义,突然极细微、极细微地勾起了唇角。
这一瞬间,满身满脸都是血迹的谢世瑜在刘义眼中,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刘义在这一刻吓得屁滚尿流,连阿蓝被杀的悲愤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草屋。
在冲出草屋的那一刻,刘义急中生智,也不知从哪儿提起的一口气,大声叫喊着,声音传遍了整个易阳村。
“救命!救我!谢世瑜他发疯了!!”
满身血迹的刘义哭号着,冲到路人的面前,不顾那人惊骇的表情,死死地抓住那人的手。
“谢世瑜疯了……他疯了!他还杀了我的女儿!我的阿蓝!!”
刘义大声嚎啕着,几乎要把自己一生的眼泪都洒在这里,声音响遍了整个易阳村:“我的阿蓝啊!”
“谢世瑜他丧心病狂!他竟然杀了我的女儿啊!!”
“我可怜的阿蓝……是爹对不住你!是爹引狼入室啊!”
“我好心好意招待我世交的儿子,谁知道他竟然□□熏心,对我阿蓝欲图不轨,眼看不成竟然还杀了我的女儿!”
“可怜的阿蓝啊!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对不住你啊!!!”
刘义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将易阳村原本就不多的村民尽数聚集起来。
此时此刻,谢世瑜也终于从草屋里走了出来,而他这一身一脸的血,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令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但却也衬得刘义的哭喊越发切实,原本还将信将疑的村民目光也变得愤怒起来。
面对这样的目光,原本神色冷厉的谢世瑜面色松动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是不等谢世瑜说话,刘义再一次哭喊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我刘家哪里对不住你谢世瑜了?你竟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刘义喘了口气,哭声震天:“阿蓝!你死得好惨啊!!”
谢世瑜气得脸色通红,残留在他体内的药力,咬牙,道:“你——”
不等谢世瑜说完,不知何处飞来一个烂柿子,砸在了他的身上。
“你丧尽天良,竟然连那样维护你的刘叔都被你害得这样,你还有没有良心?!”
谢世瑜一怔,而后回过神来,极力想要辩解,道:“事情不是这样的——”
“到了现在你竟然还一丝悔改之意都没有!你——你真是狼心狗肺!你不是个东西!”
一个矮墩墩的大娘面对满身血的谢世瑜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冲上前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谢世瑜的脸上,用力至极,让谢世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甚至都止不住自己的身形,踉跄后退两步。
谢世瑜懵了。
有了这一巴掌,众人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虽然依然不敢靠近如同修罗一般的谢世瑜,但却也对着谢世瑜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撑着胆子喝骂道:“你这样的人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滚出易阳村!”
“对!滚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
“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快滚快滚!!”
谢世瑜紧紧咬着牙,双眼通红,但眼睛里却像是被火烧灼过,再也不见丝毫泪意。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曾经那样熟悉,现在又变得那样陌生的面容,最后落在躲藏在众人身后的刘义身上。
他张开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图谋我的性命,我杀了你的女儿。”
“我们两清了。”
“而我们……”谢世瑜的目光又转向了周围的人们。
村民们在这样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安静下来。
谢世瑜双手捧着自己的剑,不经意间瞧见剑脊上映出的自己的面容,恍惚了一下,连未完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现在的他……满身鲜血,跟他心中的“魔”又有什么区别?
在这些村民眼中,他与“魔”又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谢世瑜再度想起了那一天的“问道”。
何以为道?汝道为何?
他的道是什么?
心怀正气,勇往直前,但求无愧于心……他的道,是君子之道。
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什么是道?什么是魔?
君子之道?什么又是君子之道?
若这世上的正义得不到伸展,恶人得不到惩罚……那所谓的君子之道……又有何用?
为什么世上像刘义这样的人可以得到人们的同情,而像他爹那样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人却要被众人唾骂?
为什么世上恶人还活得好好的,子孙绕膝;而善人却不得好报,早早死去,只留满身凄凉?
为什么?
在这世上,善恶颠倒至此,那么他的坚持又有何用?他的苦难又有何用?他的道,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
又有何用?!!
谢世瑜终于笑了起来,双眼通红,状如疯魔。
他笑着,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响彻云霄。
他大笑着,蓦然化作一道电光,冲向了村外连绵起伏的山脉,消失在那茫茫大山之中,只留那如同大哭般的大笑声,在山间久久徘徊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