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的酒瓶哐啷一声,砸碎在桌子上。然后,捡起一块半个手掌大的尖玻璃,递到五哥面前:“来。从这块儿开始吞。”
邹宛倒吸一口凉气,扶着墙,几乎昏过去。方才心中翻腾的愤怒,都被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代替。她原本想问裴邵钧:为什么瞒她,让她和让凶手的亲戚们、一帮纨绔坐在一起,听他们七嘴八舌得羞辱许立平?她已经向他保证过了,难道他还不信,还要故意试她?
但现在,所有的念头都没了。她只觉得自己由内而外得绽出寒冷,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雪地上。这件往事,令许立平终于下定决心收留她,并帮她上告。她以为这将永远成为他俩的秘密,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她曾经被人猥亵。就在那条市区的胡同里,几个大男人密密实实得堵住她的去路。然后像猫捉老鼠般轮流踢打她。一辆巡逻的警车赶来,又迅速驶离。当时,她真以为自己完了……
邹宛下意识得想跑出去,再不回来。但钟谦和躲在门口,一个劲得拱手,那焦灼的目光,又令她迟疑了。邹宛用颤抖的手臂抱着自己,逼迫自己集中精神,望向暴怒的裴邵钧。
不行,如果今天她走了,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了。就算裴邵钧今天带她来存着什么小心思,看他现在为自己如此拼命,也算了吧。
都算了吧。
邹宛擦干泪,忍住强烈的屈辱感。咬牙慢慢靠近裴邵钧。然后,轻轻伸手拉住他:“邵钧,算了,都过去了。我没事,你别这样……”
裴邵钧抬头,淡淡一笑:“小宛,这边我会处理。你先到隔壁去。等会儿我就过来陪你看电影。喜欢哪本,自己点吧。”
说完,他嘴角的笑瞬间凝固,腾得一下站起来,眼中冒出咄咄的杀气:“不吃,是吧?!好,我喂!”
“钧哥。钧哥千万别啊!要出人命的!”钟谦和吓得大步跑过来,去夺他手里的玻璃。裴邵钧一拳砸开,左手向前猛力一划,闪亮的玻璃片笔直得割向五哥的咽喉。五哥慌忙一闪,玻璃顺着脸颊一路拉上去。呆冬帅号。
“啊!!”他抱着脸,惨嚎着在地上翻滚。
“钧哥,钧哥,住手!真要出人命了!!”众人目瞪口呆,急忙把哥俩一左一右得扶出去,暴怒的裴邵钧抄起酒架上的酒,狠命得扔过去。
酒乒里乓啦得砸在门上、墙上、地上……裴邵钧躁狂得在原地绕了两圈,抓着一个满满的酒架就是一拉。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后,几十瓶珍贵的名酒都化作满地碎片,浓郁的香气铺满整个房间。
邹宛抱着头缩在角落里。她听到叽里喳啦的玻璃碎裂声,混合着裴邵钧粗重的呼吸。许久后,她泪眼朦胧得看到裴邵钧踩着一地碎片。缓缓走过来。然后,蹲下身子,爱怜得抚着她的脸:“小宛,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拦腰抱起她,一步步走出酒窖。
……
到了停车场,裴邵钧俯身把邹宛抱进车子后座,然后踉跄着走到驾驶座,脱了软底皮鞋,靠在椅背上半天不动。邹宛听到他隐忍的呼吸,微微睁开眼:“邵钧?”
裴邵钧回头,苦笑了一下:“看来我是开不了车了,叫出租吧。”
邹宛这才发现,裴邵钧的右脚已被碎玻璃划破了。好在伤口不深,上了药后,他踮着脚,也能一瘸一拐得走了。
邹宛又心疼又好笑,真不知道他干嘛要逞这个能,咬牙抱着她走了一路。两人默默得坐在急诊室的大厅里,裴邵钧攥着她的手,不时抽一口凉气。
“不是开了止痛药吗?受不了就吃一颗。”邹宛温声安慰。
“不吃。”裴邵钧闷声道:“吃了犯困,我睡了,你就跑了。”
邹宛心中一惊,挤出三分笑意:“瞎想什么呢。我在北京举目无亲,离开你,还能到哪儿去?难道露宿街头?别任性了,快把药吃掉。”
“小宛,如果那时我在北京,就好了。”裴邵钧摇摇头,面色沉痛得把她的手按在心口上:“那年,明明要9月底才开学,我却因为受不了家里的管束,在8月就离开了北京。如果我早点回来,早点遇到你,一定不会让你受那些罪……当年的事,我只知道个大概,心想着横竖他们已经进去了,也就算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无耻,对你做那种事。这是我的疏忽,我很后悔。但那些事不是你的错,别为了这个躲我,我会更难受。小宛,我不介意,我只在乎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幸不幸福。这事的原委,他们不会说的,你放心。”
邹宛一愣,眼泪便止不住得涌上来:从什么时候起,裴邵钧居然能完全读懂她的心思。不是因为他头脑聪明,而是由于深爱,所以用心。
邹宛抽泣着,在他额头深深一吻。四目相对间,两人忽然都说不出话了。只有急诊室里滴滴答答的钟声,提醒着时间在分分秒秒得流逝。
是的,如果那时遇到的是裴邵钧,而不是许立平。或许,故事便有个更圆满的结局。但,回不去了……发生的,永远已经发生。而她,再也不想说一句谎话。
“邵钧,你就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不好?我没有怪你,我只是需要时间,慢慢冷静一下。你放心,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婚礼也会照常过去。你不是在彬城国际有房子吗?我就住那边吧,你可以随时来看我。”邹宛把另一只手也盖在他的心口:“邵钧,我说过的,我不会离开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