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莞的九月,秋雨下得让人感到忧伤。
我站在暮色淡淡的窗前,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慢慢的将烟圈吐出。
半个小时前,赵小龙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老婆你还有钱吗,我想翻本。
电话里,我骗他说在厕所,待会回他短信。
激烈的咳了一阵,我不得不将烟掐灭。折身,镜子中出现了一个高挑丰腴的女人。
我在镜子前站了一会,里面那张脸,已经不再年轻了。
我突然想起来,今年我已经33岁了。对一个靠皮相吃饭的人来说,真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数字。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传来短信接入的铃声。
我慢吞吞的移过去。短信是我那个开服装店的婆婆发来的,她说:二妞和隔壁的胖仔打架了,把他掐得一脸的血,好样的。
我放下手机,开始抑制不住的笑起来。
烂赌的丈夫,跋扈的婆婆,嚣张的女儿,还有在ktv当公主的我。
多么畸形而又和谐的一家人啊。
笑得累了,我干脆坐到地板上。重新亮起手机屏幕,映入眼睑的是一个紧抿着唇的少女。那是我18岁时的照片,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我居然也有过18岁。
我忘了我怎么走到了今天。
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想关于未来这两个字。
好半晌,我觉得双腿有些发麻了,便扶着椅子踉跄着站了起来。赵小龙又要钱,他真当我是提款机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和叶添离婚时分了二十四万,刚开始她还想着和他一起做个小生意什么的,这些年来,被赵小龙连哄带骗,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到了现在那笔钱就只剩了八千三百四十块。
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我知道赵小龙在等她的答复。不是没有干脆利落的拒绝过,每次拒绝后,他总是在床上花样百出的折磨我。他以为在取悦我,他不知道我已经没有高潮了。
“我把卡给你送过去吧,花完了一了百了。”我怔了片刻,按下了发送键。
换了双高跟鞋,走到大门边我刚要旋开门把手,手机响了起来。
我看了一下号码,显示区号为广州。盯着号码看了一会,从不接陌生号码的我鬼使神差般划下了接听键。
“你好,哪位?”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礼貌而生疏。
“小慧。”叶添的声音略带沧桑,喊我的名字时不自觉得带着一点宠溺。
“叶,叶添。”我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要滑到地上,垂下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我背靠着门仰头看天花板。
“我问妈要的你的号码,她说你在东莞。”叶添的喊我妈还是喊得那样自然。
“你用的是广州的号码?”我问。
“我现在在东莞,一起吃个饭吧。我在xx酒店这里,你过来吧。”
“好。”我没有一丝犹豫,我和他离婚五年了,刚离婚那两年,他还会经常打电话给我。后来就仿佛消失了,足足有三年我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讯息。我太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当然,还有一个不能启齿的原因是,我想知道儿子怎么样了?
我出了门就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赵小龙所在的地下赌庄而去。司机瞟了我一眼,嘴角撇了撇,启动车子后他带着一点谄媚的笑,说:“美女,一看你这气色,好得不得了,要大发的。”
我面目表情的看着前方,在东莞呆了这些年,我太了解这些出租车司机。说这些违心而不着边际的话,无非就是想着客人高兴,一高兴便能多赏点钱车钱。你烂赌也好,卖身也罢,才不关他们的事。
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有钱就是亲大爷。
到目的地时,我扔下一张20元的钞票,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出租车司机悻悻的声音,“妈的,真小气。”
起步价车费的路程,他不过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多得了钱竟还有脸骂人小气。即使是卖,那也是别人出卖身体所得,凭什么让你不劳而获。
我急着赶去见叶添,便决定不作计较。
赵小龙所在的地下赌庄隐匿在一座外表看起来普通的民宅后面。赌庄的背后操盘手是赵小龙的亲舅,因为这一层关系,他便得以在赌庄里放高利贷。无所事事时,便赌上一赌,这两年来赵小龙输的时候总比赢的时候多,放高利贷得来的钱搭进去了也不够。地下赌庄一条铁打的规定便是:有钱就赌,没钱滚蛋。
即使是亲舅,赵小龙也照输,输了照样没得情面讲。
我绕过民宅昏暗的楼梯口,矮着身从楼梯口门走出去,寻着仅容一人的小巷子往前小心挪步。进入地下室,这是唯一一条路,也是赌徒们最好的屏障。
挪到巷子中央时,我伸手在水泥墙上掩在爬墙虎下面的红色按钮上按了一下,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机关。
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郑头痛好了没?”
这是他们赌庄今天的新暗语,我淡淡的答道:“已经躺下了。”
水泥墙应声而开,其实这是一扇防盗门,在门上抹上了水泥,不细心根本就发现不了里面的玄机。一阵刺鼻的烟味窜出,我顺着台阶往下走。
门应声又关上,对外面的世界而言,那仅仅只是一堵墙。
我在烟雾袅绕中熟练的穿梭,倒数第二张桌子,赵小龙脱了上衣服,双眼通红。看来,他已经输红眼了。
“小龙,卡给你。”我慧碰了碰他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