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他们意外的是,老医师释放了留守的人还不够,他竟看向愿意奔赴城外的那群医者,平和的道:“年轻的人,留下来吧。”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那群人中,年长者不解其意。年轻人不明何故。
当即,就有年轻的医者站出来,凝眉看向老医师,年轻的脸庞上是坚毅的神情。坚定有力的道:“前辈,我们不怕死!”
“对!您方才才说医者仁心,悬壶以济事,我们不过是去做自己该做的,为何要退出?”
“对!前辈。死亦何欢,死亦何惧,只要死得有价值,我们生死无畏!”年轻的医者齐齐站在他身后,毅然决然。
而老医师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后生可畏,你们啊,真是很难得。”
见他认同,年轻医者对视一眼,再想开口。却被他下一句话,定在了原处。
“正是因为你们如此难得,如此珍贵,我才希望你们留下。”老医师示意林微雅将他推到他们面前,他看着眼前这群不解其意的孩子,眉目平和的到:“人生一世,犹如草木一春,你们这个年龄,正是那草木生命力最旺盛之时,绿意蛊然。”
“你们应该继续茁壮成长。”老医师此言罢。抬手让林微雅推着他,回到牌匾下,向面向堂外众人。
堂外的众人,见他不止答应留守之人留守。更让本就稀缺的愿意出城之人留下一部分,那眼中,星芒暗淡,光景惨淡,甚至,隐隐的。还有股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决定别人去不去?凭什么,他要决定别人的生死?
老医师安然处于各式目光下,他出一只伸手,搭在林微雅的手上,另一只手将拐杖靠在一旁,握紧轮椅扶手,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的站起身来。
站起来后,他拒绝老伙伴们的搀扶,挣脱林微雅扶着他的手,一手杵着拐杖,另一手负后,挺起腰来,将身板打到最直。
只是坐与站一个姿势的差别,但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老医师的气场,一瞬间,全然打开了。
万民匾下,老医师孑然而立,他收起了那从来慈祥和蔼的笑容,肃穆看向大堂内外的人,用苍老但威严的声音,义不容辞的道:“留下年轻人,让我们这群老家伙去吧,毕竟,他们都还太年轻了,没有充足的学识,也没有丰富的经验,如此,根本没有与瘟神抗争的能力。”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老伙伴们,拐杖一杵,大声问道:“老伙计们,眼睛还能看清吗?手还能动吗?脑袋还能用吗?能就大声告诉我,我们也要让这群年轻人看看,我们人虽老,心不老,时时刻刻,都未忘记本职,每时每刻,只要有病患,我们都能行动!”
毫不犹豫,一众平常老成持重的老大夫们,此刻容光焕发,跟二十岁的小年轻似得,手中药箱一举,大声应道:“能!”
“好!那就让孩子们留下,带上药箱,我们现在就走。”老医师说着,杵着拐杖,还真是蹭蹭就走。
那群老大夫也没有半点磨蹭,夹起医箱,拥簇着老医师就走。
如此神速,差点让众人反应不过来,堂中众人来不及深思,无论是选择留守的,还是选择出城的,均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急忙抓住他们衣摆,仰着脸,急切苦求道:“前辈万万不可!使不得啊!若是让老人家去冒险,我们年轻人独享太平,只怕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便是将来下了九泉,祖宗也不会相认啊!”
百善孝为先,拿老人家去挡挡箭牌,谁能心安理得?
“前辈,我们错了,我们去,我们愿意去城外,只求你们三思,千万不可冲动,你们若是有个闪失,叫我们如何交代?”
他们的劝慰,不止没让老大夫们打消念头,反倒惹怒了他们,只见老医师怒目圆撑,瞪着他们,数落道:“你们一个个的,是说我们人老了,不中用了是吗?”
不等众人辩解,他哼然一声,昂首道:“老了,老了又如何?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众人怔楞,看着壮志勃勃的老人,一时间,羞愧无言。
形销骨立,尚能担起责任,年过半百,仍旧壮士凌云。
老一辈的风骨,他们不及也。
见晚辈们都垂下了头,老医师愤愤一甩被拉住的袖袍,苍老的脸上,一片倔强,不服气地吟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