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光影下,那卷成圈儿,用黄绳儿系住的绢帛,静静的躺在那里,偶尔,还会被路过的轻风推的动上一动。
“这是什么?”说话的同时,田蜜伸出手,将那绢帛拿到眼前,疑惑的瞅了瞅,看向阿潜。
阿潜清涟的目光,此刻有几分过于清冷,那薄唇中吐出的气息,在大热天里,竟如同含着冰渣般,直寒到人心底,他不答反问道:“这不是应该问你吗?”
阿潜怎么,就跟吃了炸药似得……田蜜轻抿了抿肉乎的嘴巴,也懒得跟他呛,直接解开黄绳儿,将那绢帛展开来。
见她专心致志的浏览着帛书内容,阿潜终于忍不住出手,将那杯粗糙的茶水,原封不动的灌回茶壶里。
田蜜眼角微挑,目光不动,只当没看到。
眼不见为净后,阿潜似乎舒服多了,他纯透如冰晶的眸子淡淡看着田蜜,面无表情的道:“我倒是好奇,舶来品不过才兴起几日而已,恐怕连倒卖之人都不清楚它们的生产原料、制作工艺,甚至成本价格,为何这卷帛书上,却分门别类,将之列的清清楚楚,并且,还两两并列着,与我国所产之物做了对比。”
阿潜甚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他边注意着田蜜的神色,边顿也不顿的说完这一长串后,竟是连气息都不曾转换一下,进而言道:“而且,详细阐明优劣后,它又按利大于弊,亦或者弊大于利,将它们再度归类,并以此为界线,给出不同的应对方法。”
阿潜鼻翼微张,几不可见的一哼,看着田蜜,有意无意的冷声道:“倒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提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般。”
田蜜只是听着。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待他说完,她也恰好浏览完。
田蜜看完,不禁暗笑。乔宣这家伙,办事效率可真是出奇的高,她不过是让他披露下实况而已,他这是恨不得把人家底都扒出来啊。
没错,这东西。是她让乔宣弄的。
当初,也是在这棵大魁树下,她跟乔宣说,码头上近来运了大批舶来品来,而德庄街头却并不多见,甚是奇怪。而乔宣告诉她,他们其实是借舶来之名,行私运米粮之实。且当时,乔宣还问她,可有破解之法?
方法她是有。不过却并非是如何对付黑心粮商的。否则之后,她也不会问乔宣该怎么办了。且乔宣做了那么多,却愣是没事先跟她通过一点儿口风,若不是她凑巧赶上,那天在码头上,就根本帮不上忙。
至于当时,她让他附耳过来,不过是提醒他,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按那人的手段,自然能在虚实间自如翻转,是不是打掩护,未尝可知。
要知道。浪费是可耻的,一个好的术法家,是不会浪费任何资源的,只会物尽其用,且致力于发挥最大的效用。
果不其然,她没有高看错她。
所以。有时候她甚至会政治不正确的想,其实她还是蛮佩服那人的,在这个时代,竟能有如此超前的认识与手段。
只可惜……田蜜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往两边咧了一咧,目光冷静而通透。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下一瞬间,她抬起头来,澄亮的眸光,幽幽静静的落在阿潜身上,微微一笑,道:“难道大人以为这东西是我写的?我为何要写?又写来作何?”
“自不是出自你手,”阿潜冷静地近乎冷漠,在田蜜定定的目光中,他伸出净长的手指,随意翻开搁置一旁的,被忽略好久的,一蹋书册中的一本,淡淡的道:“人会耍赖,字总不会说谎吧?”
阿潜的力道很是轻巧,但就是那么巧的,被他‘随意’挑开的书,就刚好平摊在田蜜面前,那书册上铁画银钩般的字,带着股凌然之气,对着田蜜,直扑而来。
这字,和那帛书上的,如出一辙。
阿潜的目光,明亮如刀光,从书册上移到她脸上,像酷暑的烈日,照的人生疼生疼。
但听那冰凌般的声音,不带感情的道:“田蜜,我曾问你你是否能做到‘涨跌先知,壅通预知’,你说不能,可为何今时今日,你却能洞悉‘先知’云仙子的手段,甚至先她一步,死堵她将行之路。”
闻言,田蜜半拉着眼帘,尚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沉静一片,她垂着头,澄碧的目光凝于琥珀色的眼底,柔软的手指揪着裙摆,静默不语。
阿潜由来不知何为怜香惜玉,他清冷的声音微沉,低吟道:“还是说,只有那人问你,你才知晓?”
阿潜口中的那人,自是替田蜜誊写教案之人。
证据确凿,便是能言善辩的田蜜,也唯有保持静默。
田蜜静默,比耐性,阿潜分毫不逊色,一时间,磨人的沉默蔓延了整个院子,气氛越来越沉闷,压得人近乎透不过气来。
半饷,田蜜动了动,这一动,却像是挣脱了束缚般,阿潜制造的低气压,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但听田蜜镇定问道:“这帛书,大人从何处得来?”
阿潜撇了她一眼,道:“自是有人送上门来。”
田蜜又问:“是何人送上大人府门?”
阿潜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看着她,开口道出几字:“朝廷机密,无可奉告。”
田蜜一笑,说道:“既是无可奉告,想必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既然如此,大人拿这东西来逼迫我一个弱女子又是作何?大人若是手段高明,自去问那人多好?”
碰了个软钉子,阿潜却丝毫没有动怒,他看着她,清透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