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腾过后,是更深的沉静,众人四下散去,沿街星火相继熄灭,黑夜里,只有高塔上的明灯不灭,再有,便是不远处那双明亮如星空的眼。
夜风在地上打了个圈儿,合着些微碎屑,旋转着拂过他鞋面,带起衣摆轻扬,发丝旋绕,那一人一马,微末地像一幅画卷。
田蜜站在原地,微微笑着,大大的眼里有莹亮的光,那人牵着马,也不靠近,只是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只是那眸光,微暗。
田蜜见此,唇角勾了勾,晒然一笑,她坦然走出几步,走到他身边,扬起脸来,微笑着开口——
语尚未出,那人忽然俯下身来,大掌落在她后颈,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双手环过她身体,整个拥在怀里。
大而莹亮的眸子,有些微的错愕,田蜜瞪大眼,刚尝试着扭了下头,便听耳边传来轻声低语:“别动。”
田蜜僵了一下,当真不动了。
因着惯性,她微踮着脚,仰着头,下颚探过他脖颈,迟缓地眨着眼睛,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忽觉背后传来轻拍声,那声音一下一下,轻轻缓缓地落在她后背,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他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一直烫到心里。
就像在呵护很珍贵的宝贝一般,乔宣让她觉得,她好像是什么宝贝一样。
眼睛莫名的就热了。
最讨厌这样了,本来就没什么,但一这样,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了,委屈得不行。
田蜜想笑,努力了下,又觉得肯定笑得很难看,她一懊恼,干脆把半边脸埋在了乔宣脖颈里,只露出一双盈盈泛光的大眼睛。瓮声瓮气地道:“我没事。”
见乔宣只是听着,动作仍旧不快不慢,顿了顿,她又拉了拉他宽广的袖袍。
乔宣侧过脸来。对她轻浅一笑,却是不说话。
田蜜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乔宣,培训班毁了,说一点都不难过。那自是自欺欺人,但是,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使了点劲儿,才从他的环抱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把手伸到他眼前,大拇指掐着食指,露出一点点指尖,道:“就这么点。其他的,都在怎么解决问题上了。”
“所以乔宣,我可能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牵强那么难过。也所以,”她顿了顿,左边唇角抿开了些,眉眼微弯,脑袋微歪,笑看着他道:“你也别为难自己。”
她说,别为难自己,乔宣不禁一笑,释然中,又有几分无奈。这丫头,还能看得再清楚一点吗?
是啊,或许谈不上愧疚,谈不上自责。就是,为难自己,明知道身份不对,地点不对,周围的人也不对,也遵照理智指示。没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但是看着她独自承担一切,还是会跟自己较劲。
她从来没觉得他应该为她做些什么,所以处之泰然,但这是否也说明,他对她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为什么,会开始在乎这些?明明只要欣赏前一点就够了。
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下颚轻落在她小而圆润的肩膀上,眸光暗了暗,有些微的失神。
那个……田蜜踮着脚尖,高举着双手,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动作,她瞅着环自个儿‘小蛮腰’的双臂,欲言又止。
乔宣动也不动,显然在思考问题,且看他难得怔忡的目光,似乎还是个大问题,她真的不想打扰她,但是……谁来告诉她,脚板抽筋要怎么办?
秀气的眉头轻蹙了蹙,田蜜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弱弱地道:“乔宣……你好重……”
一直这样压着她,腰都快断了好吧?
乔宣终于回神,轻扶着她腰直起身来,眉宇轻蹙,很认真的运了点力揉了揉,漆黑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问:“有没有好点?”
田蜜微囧,为什么,她觉得今晚的乔宣有点奇怪?
“还好……”她摇摇头,唯一能想到的,还是今晚的事,可能,乔宣还是觉得那时没站在她身边,不是那么舒坦?所以,对她格外关照?
其实,她真的不在意的。不愿在此事上过于纠结,田蜜若无其事地笑道:“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田蜜小心退后一步,忽然觉得,深夜的风,真有点凉呢,不如乔宣的怀抱暖和。
将入秋的时节,气温却始终如酷夏一般,便是在类似酷夏的夜里,田蜜也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突然就觉得冷了起来。
真是蛮矫情。刚在心里腹诽着自个儿,便感觉肩膀一沉,一件绵软的外袍落在身上。
田蜜侧头,见乔宣侧身摸了摸马头,对她笑道:“习武之人,无妨。”
说着,翻身上马,身姿矫健,轻松无比,他跨坐在马背上,俯身对田蜜伸出手。
田蜜紧了紧衣裳,伸手搭上,感觉身体一轻,下一刻,整个人就被熟悉气息环绕。
乔宣轻轻动了动缰绳,马儿慢悠悠的提步,不紧不慢的走在长街上。
乔宣没有出声催促,田蜜便也静静的坐着,夜风拂过,有背后热源在,一点不觉得冷,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惬意,和安然。
也罢,乔宣就要走了,能留得住一时,也就是一时吧。
午夜寂静的街道上,清晰地响着马蹄踏出的幽幽长调,一匹马,两个人,从街的这头,到街的那头,没有尽头,道路环环相扣。
远处,是巍峨的城楼,城墙上,弯月高悬。
马儿晃悠到田家小院前,田蜜都已经睡着了。
倒不是她要这么煞风景,也是因为,折腾了一晚上,确实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