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哪里见过此番情景?吓晕的都有,更别说反胃的了,云子桑的动作,便并不显得奇怪了。
许是见多了生死,宣衡镇定依旧,只是眉宇轻蹙着,想不到今日竟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静立片刻,他抬头问那两个负责押送的兵卫。道:“抓捕之时,本官曾让你们仔细检查他口鼻及周身,当时没有发现什么吗?”
兵卫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忙收起脸上的震惊。单膝跪地,垂首拱手道:“禀将军,我等在当时确实检查过他口鼻眼耳以及周身,但并没发现他掩藏毒药。”
另一兵卫也干净利落的跪下,俯身叩首道:“将军。虽如此,但犯人莫名猝死,我等有看守不利之责,请将军责罚。”
“请将军责罚。”两人齐声道,面容坚毅。
这铿锵一声,倒是叫人侧目,即便有理由,却也没有推脱分毫,铁骨铮铮。
宣衡见此,并没有说话。而是侧目看向替扶桑诊断的医师。
医师诊断完,兀自摇摇头,他起身对宣衡拱手道:“回禀大人,犯人已暴毙身亡,回天无力。其所中之毒,不发则已,一发便如此惊人,且具有如此强的腐蚀性,依老夫所见,不像是我国之药。对比医典所记,倒像是一种东楚巫毒。死者并非上场后服咬的毒丸,此毒应早就种在他体内,一旦气血上涌。便会将之催发。”
如此说来,扶桑竟然在来此之前,就已经服了毒?或者说,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将性命置之度外。
云子桑都料不到的事,扶桑怎么可能料到?只是。料不料得到结局都无妨,他早已经准备好为那人去死,随时随地。
“倒是衷心。”事已至此,宣衡也别无他法,看了扶桑一眼后,便吩咐人将他抬下去,又命人将那负责按摩的侍者带下去审问。
但其实,看着那侍者抖成筛子的模样,他心里便清楚,这样的人,虽经不住盘问,但问出的,往往也没什么用。
他负手,朗阔的眉宇轻蹙了蹙,看着人群中那头顶幂篱的女子,漆黑的眼眸深深沉沉,有几许隐匿的担忧。
云子桑弃车保帅,又逃过了一节,但以她的秉性,只怕不止不会就此罢休,还会变本加厉。
且她报复的对象,怕是……
眸光轻落到静立于场中的少女身上,眼里的光,越来越沉。
即便已谋算好了一切,他却也怕会出什么意外,无论想得再如何周全,仍旧会提心吊胆,都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把自己当做棋子时,都可以洞若观火,但将她拉入其中,却会犹豫不决。
虽然最后的决定,还是如最初一样。
倘若她知道,从她第一次颤巍巍的爬上房顶,他让她稳住别怕后,她所遇见的人事,都是别有用心的安排,她又会如何?
她好像特别在意“有关她的事情不告她”这件事儿,即便他自认为,可以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水到,渠成。既如此,又何必叫她多操一分心?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告诉她,还来得及吗?尤其是下一步,她会有危险。
云子桑安排在商场中的扶桑死了,安排在官场的卢东阳也自缢了,左膀右臂都断了,她却还能独善其身。
她休想。
谁也没想到,一场轰轰烈烈的蹴鞠大会,竟然会以惨淡收场,扶桑死后,众人也没了兴致,待兵马司长史宣布结束,便各自散去了。
一个个的,神情疲惫,满脸唏嘘,脸上各有思量。
待人都散尽了后,见田蜜仍静立在原地出神,宣衡走到过去,柔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吓着了?”
田蜜缓缓眨了眨大而澄透的眸子,凝神后,见周围人群都散了,而她娘他们,还在位置上等着她,眼里具是担忧。
她垂了垂头,摇了摇头,哑声道:“没事。”
脸本就只有巴掌大,再加上齐刘海和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的映衬,五官就更显得小巧了,如此,脑袋垂下去,神情萎靡,叫人看着,便有些可怜巴巴的,看得人心都软了。
宣衡习惯性的想伸手,但顾忌着场地和身份,便又老实缩回去,想开口说点什么,嘴巴都张开了,那垂头失神的姑娘好像没瞧见,糯软的嗓音忽然低低的道:“娘她们都等着急了,我先走了。”
脚步顿了顿,又关切的道:“你的伤,要好生养。”
低声说罢,也不等他回话,便垂着头,从他身前走过了。神情怔怔,明显是心事重重。
他看着她静默的背影,眼里不由有丝担忧。
这次意外,到叫他意识到了,真不是任何事情,他都能完全掌控。
便如同扶桑这次,即便事前检查仔细,也照样防不胜防。
虽然她向来镇定果敢,有时甚至让人觉得没什么能压垮她,但她明明,就是个粉团子般的面人儿,没杀过人见过血,会恐惧会害怕。
是啊,她也会害怕的,刚才抱着她的时候,都能感觉她几不可见的颤抖,只是那柔软的嘴唇,一直紧抿着。
可是到现在,想抽身,已来不及了。将她推到人前,推到一个那么耀眼的位置,再想藏起来,又怎么可能?
她也不会躲在谁的羽翼下生存。
正出着神,一兵卫走上前来,唤道:“将军,兵马司长史大人请您过去,说是有事商讨。”
宣衡点点头,再次看了那娇小的身影一眼,跟那兵卫走去。
田蜜回到位上,见不止原来的几人在,连做在另一处的严明吕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