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了勾唇角,回头笑看着满目不解的吕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一转话锋,浅笑着道:“不能妄谈君王是非,有这时间,我们还是去查查府衙宗卷,看看卢东阳在任期间,都有哪些冤案沉案——这也是钦史职责所在不是吗?”
轻拍拍吕良肩膀。唤回失神的他后,宣衡悠悠地向外走去。
吕良下意识的跟着前面那人走,他低垂着头,眉宇间始终紧皱着。百思不得其解:陛下对子桑云的定夺,跟攻陷阮天德有何关系?宣衡在赌圣上的什么决定?他已经成竹在胸了吗?
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真是忒累人了,真不如纵横沙场来的痛快。
吕良赶忙摇摇头,提醒自己。在这事儿没完之前,啥也不能去想。
是夜,田家堂屋里亮着烛火,一家人默默吃着晚饭。
真的是默默,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食物的咀嚼声、桌上灯火偶尔跳动时发出的轻微爆破声,以及屋外四下里的虫鸣。
桌上三人,边扒着饭,边不时偷瞄着闷头吃饭的田川。
田川今天,情绪不是很好呢。
谭氏看了田蜜一眼,田蜜抿抿嘴。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头扒饭。
吃完饭,谭氏收拾好碗筷,临出门前,她看着院中老魁树下的背影,回头对田蜜使了个眼色,见田蜜乖乖点头,她才安心去厨房。
泡茶艺术是个什么鬼,田蜜从来不清楚,她就只知道把茶叶放进茶壶里。再拿开水一冲,像晃咖啡一样晃上几晃,仅此而已。
此时,她边做着这番动作。边向外努努嘴,轻声问阳笑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阳笑摇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些也有些疑惑,他想了想,想不出头绪来,便道:“这些日子姑娘不在。我都在忙商学院和事务所的事情,而小川一直跟着师傅在查案,是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阳笑想到这里,顺带回报道:“对了姑娘,商学院那边,袁老板每日都会去监工,他们的动作很快,建成指日可待。而徐师,也不断在行内大能府上拜访,目前,学院所需的夫子几乎都凑齐了。”
见田蜜只是心不在焉的点头,他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尽职尽责的道:“事务所那边,徐小姐也在不断奔波,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不止把各大衙门的手续都办妥了,还选好了地方,布置妥当了场地,并带人搬进去了。哦对了,她还带着师门子弟以及你的几个优秀弟子,把你之前接的好几家作坊的项目都做完了。当然了,这段时间托姑娘的福,所里又接了不少项目。”
“倒是姑娘你这个正牌东家……”阳笑都有点鄙视这个每次都斗志激昂,结果真正开动后,就把事情全丢给别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的姑娘了。
虽然,每一次她的建议都很成功。
这也是最让别人灰心丧气的地方——好像她只要动动嘴皮子,提几个想法,就能办成不少大事。
倘若忽略她所遇到的那些波折的话。
总觉得小川这话里是满满的哀怨和指责呢。田蜜尴尬的笑笑,讪讪道:“那个……那啥,能者多劳嘛,袁华、徐师、婴语,他们真的都好厉害,我真是没看错人啊,呵呵,呵呵……”
田蜜脑门上滑下大大一滴冷汗,自己都编不下去了,这个理由,真是好牵强……但如果告诉田川,不止现在,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会不会疯……
比如,接下来,她就准备利用她好不容易积累的声誉、人脉与资产,再干一番事业,一份完全吸金的事业。
倘若能成,不必再仰望林家首富的地位,富可敌国,也并非只存在于想象。
眉宇间轻轻凝起,田蜜转头,看向厨房中影影绰绰的纤弱身影,又看向老魁树下心事重重的少年,澄透的眸子里,莹光微沉。
她看得出来,娘并不是不告诉她身世,而是秉持着能拖则拖的精神,想等到京都的诏令确切下来,才做最后的决断。
而小川呢,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少年,心里的仇恨,从没有一天消除过。
有这些隐患在,尽管她从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却一直清楚,现在的安稳,不过是暂时的。
而她,只能尽力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积累更多的力量——她不会别的,前世今生,她所能掌控的都只有钱,对她来说,金钱便是力量,即便是别人的金钱和力量,只要能在一定的时间内为自己所用,那也是自己的力量。
要紧握住这股力量。
下意识的握了握五指,田蜜抬头,笑眯眯的对阳笑道:“那个,我明天就去慰问慰问他们,然后,林家的项目,我也亲自去处理一下,顺便再约林当家的和严大哥谈一点事情。”
“恩,就这么说定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笑笑。”堵了阳笑的话,田蜜手快的端起茶,逃也似的出了堂屋。
屋外院子里,田川正坐在棋案正中,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跟自己对弈。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左右手都无法协调,一盘棋下得一团乱,而越乱他就越烦,越烦也就越乱。
不由又想起那个亦师亦友的人,那个人,总能条理清晰的布置好一切,自己的棋子,别人的步骤,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也曾在这颗树下说过他,说他执念太重——执着固然是好,但执着过头,便容易一叶蔽目。
他急躁,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