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玠告诉自己,他不能再出现于敏敏的生命中了。
看到方柔竟还活着,他心中狂喜万分,但见她沦落到如今模样,他的心也跟着像是撕裂一般。上一次,他带着她奔向毁灭,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死去一次了。
此生再不复相见——这是孟玠唯一不让方柔再受伤的办法。
就这样,方柔在前头爬着,孟玠在后头跟着,而这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却好像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也不知爬了多久,方柔腹中的绞痛越来越重,她每爬一小段路都要歇息很久,终于,她气竭,再次昏迷过去。
“敏敏!敏敏!”孟玠立刻冲了上去,他抱起一身恶臭的少女,将自己的衣服裹在她身上,他将她的头埋入自己胸中,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胸中积郁了无数苍凉——他只有在她昏迷的时候接近她。
他紧紧地搂着她,好像她随时会消失一般,“敏敏……敏敏……对不起,……敏敏……”曾经心怀天下豪气干云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她的身子是那么凉,天知道这个娇生惯养的少女哪来的意志可以从土下爬出来,她身上沾着多血,她脆弱的如同一尊玻璃娃娃。
孟玠抱着她奔出了乱葬岗。
帝都夜里的郊外,没有人烟,没有光亮,他抱着她朝那去往城中唯一一条路狂奔着。他满脸焦急,不停对怀中失去知觉的少女说着话,“敏敏,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敏敏,该下地狱的人是我,所以你不能死……敏敏,对不起……”
不知跑了多久,孟玠看见前路上有一簇火光,于是他不顾一切的朝前跑去,仿佛只要接近了光明,他的敏敏就能醒过来。
黑暗的环境下,那火光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跑了许久。
那条路那样漫长,长的让孟玠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见了什么幻像,而当他来到火光跟前时,这个男人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双腿一软,抱着方柔狠狠地跪在地上!
“陛下!”孟玠重重的朝前方叩首,“求求您,放过敏敏吧!陛下,微臣求您!只要放过敏敏,让微臣做什么都行!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在他的面前,是一袭长长的队伍,侍卫的曳撒鲜红,侍女的襦裙飘飘,美丽的华盖在寒风中哗啦作响,灯笼在黑暗里里微微摇晃。在队伍中央有一顶明黄色的软轿,软轿前的水晶珠帘却是纹丝不动的,也不知轿中的人在此地等了他多少时候。
软轿前头站着一个身着黑色丝衫的太监,他抱着拂尘笑眯眯地扶起孟玠,“孟大人,陛下说了,不用孟大人行此大礼。”
然而孟玠不肯起身,他的额头死死抵在土地上,“求陛下救微臣之妻一命,念在……”他顿了顿,下定决心一般,“念在微臣这些年立过的功勋上。”
太监收敛了笑容,他尖声道,“孟大人,你也是知道的,陛下他可不喜欢居功讨赏的人。孟大人这样做,是想威胁陛下吗?”
“微臣不敢,微臣……微臣只想让妻活下来……求陛下开恩……”说到最后,孟玠已是语无伦次。
“爱卿——”这时,轿中那一言不发的帝王伸手将帘子掀了开来。轿外的太监见此情景立刻迎上去,一手撑开珠帘,一手扶着帝王走下轿来。
这个威严又不苟言笑的帝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孟玠,“爱卿向来可是意气风发啊,怎的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下场。”
孟玠此刻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他只是机械地磕着头,祈求帝王能放过方柔一命。这个书生心怀天下,就连帝王有时都不放在眼里,叶正霖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在孟玠疯狂磕头很久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挥手,“去叫太医来,好好诊治一下她吧。”
“谢陛下!”孟玠欣喜若狂,医童从他怀中结果方柔时,他竟显得那般小心翼翼又依依不舍。
“爱卿放心,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要这女子活,她便不能死,朕要这女子死,她无论如何也是活不了的。”
孟玠何等聪明,他颓然道,“陛下英明,这天下间自然没有陛下办不到的事情。”
叶正霖笑了,“孟爱卿,你的话变得倒是快,记得前些日子,你不是还说北朔安平已尽,江山可危么?如今倒恭维起朕了。”
“陛下圣明,北朔国祚绵长,怎会被微臣一句妄言就轻易定夺。”
“如此?”帝王背手,看向那漆黑一片的天空,低声道,“那么你还要辞官归田吗?”
孟玠一愣神,最后将头深深地磕在地上,“微臣一介书生,学的便是治国经世之道,能得陛下重用,乃微臣之福……”
“孟爱卿的能力朕可是看在眼里的,既然不辞官了,那么这女子朕就赏给你了,作为……你今后几十年为王朝鞠躬尽瘁的,奖赏。”说着,帝王转身,右坐回软轿中,“晚了,回宫吧。”
“喏”老太监唱喏,而后他高声一喝,“回宫——”长长的队伍缓缓转向,在此空档里,老太监看着一直跪地不起的孟玠,说道,“孟大人,让陛下在城外这样冒着寒冷等候多时的人,咱整个王朝,可就只有您一人呢。”
“谢陛下垂青。”孟玠又是重重的磕头——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帝王面前侃侃而谈天下大事,不曾被龙威恐吓半分。在他眼中,天子为舟,而他仅仅是乘舟治水的人。他心高气傲,礼仪于他而言不过一层浮华,他对天子行礼,只是为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