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端详着他远去的背影,随手从枝梢上摘下一片叶子来揉碎,嘟哝了句:“顺杆往上爬的家伙……”
可她心里头并不反感,甚至于还有些喜滋滋的。好容易人走远了,她的视线也收了回来。恰逢慕靖瑶来寻她,一见只她一人在,不由得问了句:“五哥人呢?”
若生朝苏彧方才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走了。”
慕靖瑶闻言“嗳”了声,摇着头说:“他可好,半点没长进,要走了也不同人说上一声。”
“可是有事?”若生问。
慕靖瑶仍旧摇着头:“倒没什么事,只他突然走了,问之恐怕也是呆不住。”不过几人原也就没打算久留,慕靖瑶略一想心中便松快了,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下回见了五哥,可得好好训他一顿方是!”
若生赞同:“该训。”
慕靖瑶揶揄一笑:“那你来训。”
俩人说说笑笑,肩并肩一块儿往雀奴那去。雀奴清晨从若生口中听到了那样的话,时至此时,仍有些惴惴的,看见她们俩过来,只低声唤了一声姑娘,也不知道是喊的谁。
若生颊边笑意深浓,往凳子上随意一坐,道:“不用喊姑娘。”
雀奴怔了怔,没搭腔,她仍有些戒备若生,也打从心眼里觉得若生这人颇有些古怪,但只从现下的情况来看,并不像是坏人。是以雀奴看着若生的眼神里,有戒心,却没有更深的东西。
“直接喊姐姐就成。”若生道。
在场几个人听见这话却都蒙住了,扈秋娘跟绿蕉尤为不解,觉得可不是谁都能管连家三姑娘喊一声姐姐的。慕靖瑶也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同扈秋娘绿蕉说:“阿九在家中也这般随和?”
绿蕉想也不想便点了头,全然将过去的若生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慕靖瑶笑着点点头,目光幽怨起来,看看若生,放轻了声音近乎耳语般同她道:“笨丫头,性子顶好的一个人,外头可没一句你的好话,你怎么就放任他们张着一张臭嘴胡说八道?”
连家三姑娘的张狂名声,自打她到了年岁开始串门子走动时,便传开了,至今也没什么大变化。
若生早前性情不好,如今沉稳了些,却鲜少应人帖子,不去赴宴,自然有的是人说她张狂,不给面子,名声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几张嘴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索性不去在意,也就能落个痛快日子。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若生道,“计较这些,掉份。”
慕靖瑶大笑起来:“这倒是没错。”她看向了雀奴,一锤定音,“就喊姐姐!”
雀奴自幼就没被人和善对待过,陡然遇上这么两个人,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闻言心里头挣扎起来,是喊还是不喊,又要怎么喊。
半响,她发出蚊蝇似的细微声音来:“姐……姐姐……”
若生高兴极了,觉得这事终于进了一大步。
午后雀奴去进香,若生也一并去了,回途的半道上,雀奴说想四处转转,若生也不迟疑,让扈秋娘跟上,而后同雀奴坦然说了句:“你若不想呆在这,只管说,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儿都成,但偷跑我可是要恼的。”
她说得太直白,雀奴猝不及防,傻在了原地。
若生笑道:“去吧,后山景致不错。”回过头,她叮咛扈秋娘说:“寺里看着平静,但还是小心为上。”她同慕靖瑶几个总在一处,出不了事,但雀奴那还得扈秋娘多看顾。
她自己则是没有兴致看什么景的,满脑子光惦记苏彧了。
不过倒也不全惦记他个人,偶尔还想想那群小乞儿,想想那桩案子。想着想着,她想起了那个圆胖的小和尚来。
没能带着元宝上山来,委实一大憾事。
她琢磨了下,去找了小沙弥闲扯淡。小和尚正闲着,见她掏出一盒窝丝糖来,舔舔嘴唇,笑得见牙不见眼迎上来。若生胡乱套着话,小和尚一边吃着糖,一边心不在焉地将话倒豆子似倒了出来。
若生拿出块素帕子递给他擦嘴。
小和尚脸一红,探出双小肉爪小心翼翼接过。
若生瞧着有趣,莫名想起若陵来,他要是再长大些,没准也是这样有趣的孩子,只可惜她没能瞧见。
她暗暗叹口气,身形忽然一僵,杏眼微眯,道:“小师父,我先前瞧见附近有个林子,入口立了尊石佛,听说里头的路不好认,不能胡乱进去?”
小和尚圆溜溜的眼睛一瞪,伸手摸摸头:“那片林子,路也不难认。”他打了个嗝,顿时胖脸涨红,显见得觉得自己失态了,半天才恢复了正常面色,佯装大人口气说:“但林子深处的路,还是十分难辨的,便是寺里的人,平常也不敢轻易深入。”
“小师父可认得路?”若生也吃了块糖。
小和尚摇头晃脑:“我走不远。”言下之意,路认得,可没法去深林。
若生听明白了,不说话,只是笑。
小和尚渐渐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试探着问:“施主您想去林子里?”
“想去呀。”若生不假思索地答道,又笑着问,“这糖可好吃?”
寺里日子到底不比山下,小和尚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尝到窝丝糖的滋味,哪里会觉得不好吃。
他正要点头,突然听见若生说:“哎呀小师父,方丈要是知道你吃了这一匣子糖,会不会罚你?”
小和尚一惊。
“你领我去林子里转转?”若生一副只要你带我去林子,我就不同方丈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