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一凛,若生下意识去看绿蕉,但夜里歇得迟,绿蕉困极而眠,眼下睡得正沉,甜梦正酣,并不曾叫这点动静惊醒。
若生便没有喊她,只屏息去听窗外的动静,可响了两声后,她再去听外头便安静了下来,方才那一瞬听见的声音,恍若错觉。她微微坐起身来,掀开了被子一角。这时,窗外响起了一道她熟悉的声音。
声音很轻,若生却当即长舒了口气,是苏彧到了。白日里苏彧的人快马去给他递了消息,他今儿个定然会想法子来一趟,不过这个时辰……若生翻身下了床榻,就着屋子里昏暗的光线推算了下,暗暗叹了口气,快步走到窗边,摸黑打开,轻声叮咛着要苏彧后退,将窗子向外推去。
苏彧果然就站在窗外:“你一直醒着?”
他方才出声唤她,声音并不响,若生却是立即便来开了窗。
“忧心长生的事?”话音刚落,他在幽暗中又问了一句。
若生趴在窗口,仰头朝着天空打量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见了一缕白线,但星光还未散尽,冷月亦在天上。她压低了声音,不答反问:“一进三更天便出了门?”
半山寺离得不能算远,可真要走起来,却也不近。
苏彧道:“寺门已经开了。”
言下之意,时辰已经不算早。若生没言语,但心里念着他来回奔波,有些不忍心,摇摇头说道:“左右天色都还未亮透,先坐下歇一歇吧。”
林子深处道路难行,底下的人已有回禀,虽说提灯前去也可,但终归不及白日里就着明亮天光来得妥当。眼瞧着头顶星光即将隐去,略等片刻也好。苏彧点了点头,若生便将窗子一关,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出门行至檐下同他站在了一处。
清晨天凉,她只立了须臾就觉得小腿生寒,站着也累人,索性就地一蹲,仰着头看苏彧:“你觉得那林子里有什么?”
苏彧低头看了她一眼,蓦地身子一矮,也在她边上蹲了下来,懒洋洋道:“除了鬼怪,什么都有可能。”
若生小声嘀咕:“多带两个人。”
苏彧头也不抬:“到底还得靠我,带了不过累赘。”
“少瞧不上人。”若生闻言,忍不住嗔了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个人多个法子,总比你单枪匹马去闯强。”
苏彧静了一瞬,忽然轻笑了声:“你是因为不能同行,所以心里放心不下?”
那林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路也不易走,若生去了帮不上忙,是以打从一开始便没打算真进去,苏彧也清楚,脑子一转,就想了个透彻。
若生被他戳破了心思,面上不由得微微一热,好在天光不够明亮,也无人瞧见。破罐子破摔,她干脆直言道:“就是放心不下怎地,你带一个是一个,总强过不带。”
苏彧笑着,没说话。
及至天色蒙蒙亮,他看着若生进了屋子,准备动身往林子去,也依着若生的话,带了个人,带的就是昨儿个傍晚已经进过林子一趟的那一个,名唤丁老七。
丁老七昨天进去了一回,好不容易才摸着黑出来,如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道:“五爷,那林子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走到后头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分辨不清,哪个方向进的,哪个方向出,全糊涂了!”
苏彧站在林子入口处的石佛旁,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
丁老七以为他漫不经心的,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顿时冒出一头冷汗来,斟酌了下还是又说了一遍。
苏彧这才抬眼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好手好脚囫囵身子出来了?”
“……五爷,不能这么比……”丁老七怔了怔,背上也见了冷汗,黏着衣裳很不舒服,穿林而过的风一吹,他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苏彧却在石佛身侧低下身去。
丁老七不明所以,顶着一头雾水悄悄去看,结果只瞧见苏彧横手一扫,将地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但惊鸿一瞥间,他还是在微弱的白色天光底下看见了一点——那是五爷的骨牌。
他忽然间了悟,五爷这是在卜卦。
然而丁老七一想,五爷进个林子还这般郑重其事先请了卦再进,难道这林子里真有什么古怪?再一想自己昨儿个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林子乱转悠,差点就没能转悠出来,他这一脑门子的冷汗霎时差点凝成了冰霜。
“走。”
这时,晨风将苏彧清越的声音送入了他耳中。
丁老七咽了咽唾沫,连忙收敛心神,稳稳答应了一声“是”,抬脚跟上了苏彧的身影。
初秋的清晨,寒意渐起,山里更甚,林间尤凉。
苏彧朝里沿着小径走了一会,便觉这林子里极静,因为太过安静,寒意就愈发浓重起来。草叶上的露水,也还未曾经过太阳照射,仍是晶莹剔透,冰凉凉的一滴,悄无声息地坠落,沾湿了二人的裤袜。
凉意从脚底板上升,一路侵蚀到了脊梁。
苏彧让丁老七先行领路,沿着他昨儿个走过的路线先走一遍。但丁老七记得的路却不多了,他昨儿个走至后半段已有些慌张起来,过了大半夜更是想不大清楚。
俩人在林子深处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草木已比入口处繁茂了许多,树更高大,树冠也更茂盛,虽时已入秋,但葱茏尤胜夏日,只是因为树木生得高大繁密,他们头顶上的光线便愈发昏暗了下去,外头的天,却一定已经大亮了。
苏彧沉着脸没言语。
丁老七便也大气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