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的那一天阳光非常的灿烂,白花花的太阳,刺得人眼睛生疼,但是在灿烂的阳光里,很容易就能微笑开来,她是笑着离开的,夫君站在屋外的柳树下,他们的屋子四周全都是柳树,每一株都是他亲手为她种下的,两年的时间,柳树还没有长成绿荫,她却要离开了,她沿着小路不紧不慢地走,她知道她的夫君抱着孩子就站在屋子的前面,他没有追上来,因为她说的一番话,恶狠狠的一番话:
“雪璟,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离开,这样粗茶淡饭的日子我再也不要过下了,像是老鼠一样躲在深山里,我不要做这样的人,我的夫君,应该是能够为国家建功立业的英雄,而不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前朝余孽,当初是我太天真了,我天真了两年,如今我醒了,请你不要强迫一个清醒的人陪你一起做梦,如若你要怪的话,就怪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多事,要救下那个人,这一切,都是注定。”
最后一句话,是真的愤恨。
她的夫君一向都是唯她的命是从的,她说一,他从来都不说二的,这次也一样,她说请让她离开,他就真的让她离开了,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屋子的前面,定定地看着她离开,头保持着微微仰起的姿势,嘴巴轻轻张开,可是那句平素亲昵的‘蓉蓉’再也没有办法叫出来。
那一天是阳春三月里的一天,满山的繁花开遍,嫣红了春季,她慢慢的越走越远,慢慢的离开夫君越来越远,慢慢的别无选择走向那个人的怀抱,其实,她是想过回头的,因为她听见那些细长的柳条在风中不停地翻飞,它们代替曾经栽种它们的那个人不停地说:“留——留——留——”
可是,再长的柳条也不能留下她,她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柳条翻飞间那些影藏在树丛中的人影,青色的剑光被太阳反射开来,炫目而令人心里发寒,在那一刻,白花花的太阳底下,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重重的影卫之下,夫君一个人想要逃离已经是万难,更不用说是带着她和孩子两个累赘,所以,她回过头看着夫君脸上狂喜的神色,轻轻说了两个字:再见。
再见,便是永不相见。
此去一别,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能再相见了,今生今世。
那一刻,那个曾经笑意盈盈递给她柳环的男子迅速地在阳光里瞬间苍老,即使隔了这么多年,他眼底的那种绝望,依然穿过重重时间的阻隔,刺痛了她的心,可是,今生今世,她都不能跟他解释了。
多年以后,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孩子,白衣胜雪,温润如玉,幽蓝的眸子里闪着宁静和祥和的光芒,依稀她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柳树下的男子,那一刻,她的心忽然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样怔怔的站住,大脑木木的,只听得旁边宫女的相互窃窃私语,她们说:“今年的武状元真真是惊才绝艳,如今又得了长公主的亲睐,前途不可限量。”然后,那个孩子向她走过来,温和有礼给她行礼问安,目光澄澈如水,她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家中的父母,那个时候,长身玉立的武状元幽蓝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划归为沉静,语气温润:“回禀娘娘,臣没有母亲,臣的父亲都已经仙逝多年了。”
没有母亲,父亲已经仙逝多年了。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的什么东西瞬间就死掉了,或许是心底那一点幽微的念想,想着能够有见面的一天,而今,如同夏夜里的萤火虫一般,终于还是被黑夜掩盖了所有的光芒,并且那只萤火虫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那个人所谓的爱,就是以爱为名义去逼迫人做一些根本就没有选择的选择。”蓉妃声音渐渐的平静下来,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到了如今来讲述当初发生的那些事情,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渐渐看得有些不真切了,像是一场梦,连痛都是恍惚的,那些话出口的瞬间,仿佛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去了,或许是那一腔子的气吧,这么多年来,支撑着她一直走过来的一腔子气,想着有一天能够找一个倾诉,倾诉她当初的别无选择。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情,会变成溃烂在心底的伤口,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提起,她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述的人。
沉熏只是觉得无能为力,非常的无能为力,就像是看一场戏一样,戏里爱恨离别悲欢离合,戏外的人感同身受,但是一丁点的法子都没有,因为冲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场戏走向必定的结局一般。
“母妃为什么不跟雪澜哥哥说?把所有的事情都给雪澜哥哥说清楚,让雪澜哥哥知道母妃很爱很爱他,当初离开,是为了保护两个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