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熏察觉到太后的异样,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初秋的夜风微凉。
宫墙檐角悬挂着宫灯,宫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影流离,太后平素慈爱的面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有种说不出的肃穆,沉熏愣住。
“小薰,到了今日,哀家要你明明白白的告诉哀家,景和宫庭院里的黄色杜鹃是怎么回事?”太后视线是从未有过的凌厉,直直射向沉熏。
当日皇后说的话太后没有全信,但是一直都心存疑虑的,只是事关另外一个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求证了又如何,不管是与不是,太子都不能复活,只是想到今夜之后,这个疑惑就真的是一辈子的疑惑了,太后终于还是问出来:“皇后告诉哀家,太子并不是暴病身亡,而是遭人下了慢性毒——舞魅。”
舞魅!
沉熏终于明白了为何太后方才看向那盆黄色菊花的眼神会这样奇怪了,她看的不是菊花,而是杜鹃花,明黄色的杜鹃花,又名舞魅,绝美妖娆,娇艳欲滴,花瓣儿密密匝匝,美丽不可方物,尤其是风吹过的时候,花朵摇曳多姿,像是绝美的舞姬在跳舞一样,是的,舞姬,引人走向死亡之路的舞姬。
夜风安静地吹,风中四处弥漫着菊花的香味,清雅绝尘的香味,却是冷香,沉熏看着俏丽的明黄色菊花,忽然间手脚冰凉,从前有件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这会子瞬间明白了过来,那夜,她送走了母妃,在回到景和宫的途中,在流韵宫和景和宫之间的小庭院遇上了清王,当时她心里曾经奇怪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里,直到今日,她方才明白,原来那个人的每一句话都还有着另外一个意思:
他说:“我今晚留宿流韵宫,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他说:“本王向来都只做事半功倍的事情。”
他说:“南王妃也轻松太快了,南王没有事,不代表事情不会找上他。”
他说:“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的人,跟废物有什么区别,既然是废物,除掉了也没有什么损失,没得碍眼。”
是呀,他那样的人,出现在那里,当然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因为谋害别人对他来说只是已经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真真是事半功倍,毒害了太子的同时,顺便把罪证栽赃到夫君的头上,可是她呢,她那一晚在做什么,竟然是全然的放下了心中的戒备,竟然叫那个人姐夫,难怪那人说是陪她演戏,果然是演戏。
沉熏忽然失笑,是真的想笑,这个宫里,果然是处处都充满了阴谋和诡计,每一步都是机关算尽,而明天她就要离开了,外面的世界云淡风轻,没有这些扰人的东西,想到这里,她当然笑起来。
“小薰,你还没有回答哀家的问题。”太后见沉熏脸色忽沉忽喜,不由重复问。
“皇奶奶认为呢?”沉熏不答反问,“想必皇奶奶比我更清楚,在这个宫里,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她眼神真挚地看向太后:“夫君如若真的是那种会为了那个位置而杀害自己哥哥的人,那夫君就不会为了我而放弃。”她嘴角浮上纯然的笑意:“毒害太子的人,绝对不是夫君。”
太后眼神一怔,脸色慢慢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看得阴夜辰的行为,她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今日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心里的那个结就解开了,太后舒了一口气,重新迈开脚步,道:“这样就好,这样……”太后语气忽然一顿,脚步也停了下来,视线比之方才更为凌厉地看向沉熏:“小薰,方才你说什么?”
沉熏被太后的神情吓住,无意识重复:“我说毒害太子的人,绝对不是夫君。”话音落下,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果然——
太后双手语气猛然拔高:“不是辰儿,那是谁?是谁毒害了太子?”
沉熏看着这个几近失态的老人,这个嘉明王朝最高贵的女子,忽然间心生黯然,这个世界上,真心的想要保全所有孙儿的太后,但是面临的却是孙子相互争斗的状况,她轻轻地别过脸去,道:“皇奶奶,有的事情,追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太后历经了朝代的更迭,本是聪慧之极的人,瞬间就明白了沉熏话里面的意思,只怕追究出来的那个答案,是令她伤心的。
“明天之后皇奶奶就不用看得孙儿之间相互争斗了。”沉熏对太后笑了一笑,道:“皇奶奶只要想着这一点就好了。”
太后慢慢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
明日的结果,也是她能够尽到的最大努力了。
沉熏见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