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王,就要权衡利弊得失,就会有无奈,崇德帝也不例外,他选择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人之常情。
秦绩邀约方集馨、张龟龄这样的事,当然瞒不过一直盯着成国公府的沈度,他将这事和崇德帝的态度,一一告诉了沈肃。
沈肃的病已经好了,他只是心力耗费,精神养好了,病便好了。他听了沈度的话并不感到意外,有的,只是了然。
“现在是不行了,刮骨肃清本就要非人决心,他登位已久,不想再动了。”沈肃点评道,也不急。
任何事情都是一步步来,只能徐徐图之,皇库撤掉了,彻查两库也会实现的,但不是现在。
沈肃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所以他在紫宸殿奏请撤掉皇库,却不奏请审查两库,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动了皇库都不容易,再动户部国库、江南银库,就太愚蠢了。
“你要记得,自古至今,从来不缺乏好的奏章,也不缺乏能人贤吏,缺的,只是将奏章执行到位的那份坚持和勇气。”沈肃顿了顿,凝视着沈度。
沈度站了起来,将身子挺得笔直,头微低着,以示慎重。
“你所要做的,是要让下一任帝王有这样的坚持和勇气,如果能将这些坚持和勇气变成朝官的共识,那就更好了。”沈肃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
除了沈肃,大定没有人敢这样毫无避讳地说着下一任帝王的事情。他是铁血帝师,且行将就木,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沈度,就是为下一任帝王准备的。
他犯下那么大的错误,如果沈度不能弥补他的遗憾,他死都难安息!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终身不忘!”沈度恭恭敬敬地说,这样的正经严肃,在父子之间并不合适,但正昭示了沈肃和沈度的慎重。
皇上及重臣私底下的衡量,朝官是不甚清楚的,朝堂上仍纷纷扰扰。
朱有洛心疼着皇库的撤掉,担忧着养家的钱银;韩士元和徐桢则仍在讨论祖宗之法;柳缙云平稳地接下了皇库;其余朝官们都在关注御史台和户部,去国库没有、下江南没有……凡此种种,都成了谈资。
在这样的纷扰中,皇库的余绪渐渐平息,如今官员更关注的是两库事,皇库的执掌人这样的事,已经被他们丢到脑后。
皇库都没有了,谁还会关心皇库执掌人是谁?还不如想想两库事有没有波及自身。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长邑郡主顺利避过了朝中的风浪,当她再一次跪在崇德帝面前请辞的时候,就得偿所愿了。
“朕准你请辞,你所养的那一群核算书吏,三年内不得离开京兆;五年内,你与夫婿,不得返回京兆……”崇德帝说着放长邑郡主离开的种种条件。
长邑郡主一一应承,她本就打算与陆居安离开京兆的,五年不入京兆,也没有多大的关系。至于女儿陆筠,又不一定要非嫁在京兆不可。
这些事情,长邑郡主在陆居安的劝慰下,想得很通透。
“朕念在你打理皇库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会亏待于你,你便安心离开京兆吧。”崇德帝最后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感慨。
阿猫阿狗养熟了,都会不舍,何况是人?
长邑郡主长跪于地,语气哽咽地说道:“长邑多谢皇上成全,今后长邑不能为皇上效劳,万望皇上保重龙体!”
离开紫宸殿的时候,长邑郡主擦掉了眼泪,脚步渐渐轻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