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至秋再入冬,这一年一年的更迭,如此荏苒与匆忙。苏郡格只觉得单衣未及脱下棉衣便已上了身。
齐昱大伤初愈也是整整养了四个月有余,从战场上的旧伤,而今在美国新添的枪伤,林林总总罗到一起大病一场,熬过了盛夏,挨过了秋凉,终于彻底好了,人也胖了不少,精壮了许多。
一家子自从跟约翰·李把恩恩怨怨了结清楚,也算是安生了不少时候,苏郡格更多的时候也是与孩子们欢声笑语。林嫣更是这家子的座上宾,基本上都跟苏郡格一家人腻在一起。
章言致被炸身亡的消息传来之时,他们正在围炉闲聊。眼看着落地钟就要转到了午夜十一点,电报发来的猝不及防。
齐昱看完递给了肖存钦,林嫣也好奇的把头伸了过来一看究竟,最后才把电报递给了苏郡格,一时间满屋寂静。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些许的悲鸣,些许的凄婉,竟叫人顿时觉得压抑以及悲愤,章言致与他们几个人来说算是陌生却又熟悉的。这样的似曾相识,似远非近,带着一种隔阂也带着亲切,就是这样的距离,于是被炸这件事就好像是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痛的感觉如此迫近。
当年荣远号在港*炸,齐昱赶到之后只见到了船只上的火光冲天还有烽烟四起,就能想到爆炸当场的景象,何等的惨烈悲壮。这次又是轮船爆炸,齐昱黯然的合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的回忆回到上海,能预见的场面,能估计的场面,都在眼前,真实的历历在目,恨不能自己已经身置火海,被灼烧的感觉如此痛不欲生。
“竟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肖存钦第一个发声,给这间书房带来一丝生机。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章言致触犯了日本人的利益,自然会让他不得好死。”齐昱言辞狠绝,态度愤然,到底还是可惜了章言致遇害。
苏郡格一直没有说什么,她能理解英雄相惜之间的那份情谊,承德战场上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在美国章言致又救过齐昱……
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一番情意,人一下子就这样没有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真的是日本人做得?好厉害的手段啊?!”林嫣闻之惊叹。
“不知道国内会乱成什么样子……”苏郡格叹息,一下子变成了群龙无首,却不知接下来会是一番何样局面。
江孝全到底能不能掌控大局,日本人是不是要有进一步的行动,一切未知……
苏郡格一句感慨之后就再没多说什么,只听林嫣,肖存钦和齐昱三人说的热闹,一直聊到了凌晨一点钟才悻悻散去。苏郡格躺在在床上看着窗帘缝隙中间露出来的景象,是月光映在雪地里的晶莹透亮,闪耀如星,看久了眼睛会被刺痛,可是也不想眨一下眼,不知道是在发什么呆,反正睡意全无。
“在担心我?”
齐昱自她身后拥人入怀,苏郡格不由得身子一颤。
是了,这才是关键所在,果如他所言,就是在担心他。
章言致的遇害,被苏郡格映射到齐昱的身上,真的无可厚非。日本人想对谁下手看来都是易如反掌。要不是他们现在身在美国,是不是也会在劫难逃?想到这里怎么能不让苏郡格后怕……
一把握住齐昱的手臂,还没有说话,显然他是猜中了她的心事。
“明煊,我好害怕,我被吓到了。”
“我知道,不用怕,我们会在一起,生死同命就不用害怕。”
苏郡格一时哑然,紧紧的靠在齐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跟自己的合拍在一起,这才觉得踏实无比。
齐昱说的没错,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死不惧。
可这纷乱的世道,却早已让人成了惊弓之鸟,若是给个痛快倒也爽利,怕就怕没着没落的突然袭击,防不胜防。
只是现在且不说全国是如何的纷乱,单看安家就已经可见一斑,整个安家都陷入了事件的漩涡之中,日本人,东北军,江孝全都在盯着安家,盯着安楚宏。
赵衡辉这会儿正好冷眼旁观安楚宏的笑话,当初就应该所有的事情都尊从他的安排,听从他的指示,现在落得此等地步,实属活该!
要不是安楚辰已经回到了安家,安楚宏真是想自尽的心都有了。自己怎么就会答应了章言致利用货船把他送回东北,怎么就这么巧,货船中途被炸,不仅货物尽数损失干净,现在章言致都死在了自己的船上,到底是谁的大手笔,到底是要谋算安家,谋算章言致,现在的安家真的要跟着章言致的死一起陪葬吗?
“哥,该吃饭了……”安楚辰站在门口看着安楚宏又在哪里发呆。
“……”安楚宏回头瞧见弟弟,唯有他才令自己心安,祖宗的基业,曾经的甘苦,现在全靠他来挽回,能挽回得了吗?“知道了……”
饭桌上,只能听到杯盘碗筷的声音,却一句人语也不闻,安朵颜和慕容秀都明白家里出了何等的大事,也只是低头安分守己的吃饭,赶紧吃完赶紧走人,以免添乱。
少顷,就只剩下了兄弟两个,桌子上的饭菜也没有消减多少。
“大哥,喝点酒吧,天冷,暖暖身子。”安楚辰转身就从里间酒柜里拿出来两瓶高度白酒,一瓶放在自己面前,另一瓶拧开放在安楚宏面前。
“也好,也好……”安楚宏拿过来这瓶白酒,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天他郁结难舒,喝了多少茶都无法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