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如浸了水的风,尚带着丝丝凉意。百余名衣着各异的修士,从太阳升起的地方,踩着飞剑,浴着霞光飞来。
百多人当着浩浩长风长身而立,绣着流纹的广袖长裾舒展开来,配着这茫茫沙海和身后堆堆叠叠着的绮丽云霞,正是一幅写尽造化瑰丽无穷的长卷。
叶清月和柳明珠跟在队伍的最后,两人俱是一身女修常穿的雪色法衣,一路飞来,一路震撼。
不登险峰不知山之奇峻,不临大川不解水之浩渺。不走进北荒,同样也无法触摸它的冷硬和寥廓。
有人用“一片死去的土地”来描述看不见绿水青山的沙漠,叶清月却觉得,北荒大漠,是一个有着丰沛感情和鲜活生命力的巨人。兀然横躺在世界的一角,枕着冷硬的岩石,双目冷睨着苍穹,将嶙峋的血肉和骨骼不做丝毫修饰的展现在芸芸众生眼前。
那种独属于孤独的铁汉的气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无法用语言去真切的形容,但大漠的每一寸阳光、每一丝风、每一粒沙子里,都有它的气息。随着你的呼吸流进肺腑,然后又沿着血管流经身体的每一个末节。将生存的残酷、愤怒和反抗,也将它的孤独、冷硬和决绝一一诉尽。
“我从来没想过,北荒大漠居然是这样……”柳明珠说,她想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来描述她的心情,却发觉,似乎哪一个都不能恰如其分的表达出她的兴奋和感慨,只好代之以“……不可思议,从高处看着它,好像骨头都更硬了几分。”
叶清月应道:“是啊。天地之威,造化之力,何其煌煌!此生当以乘浩荡之长风,览九州之物华为己任也。”
柳明珠偏过头,前额的一缕青丝在风里轻铮眼睛里却发出夺目的光:“亦吾之所愿也,但请君同!?
“求之不得。”叶清月微微颔首,有荡然之气自心生。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有人嗤笑一声:“小姑娘家的没见过世面,这种荒凉的地方,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若不是还有好些矿脉,谁愿意来这里受罪!”
“不是的,不止是黄沙,还有陨落的亡魂残念,属于鲜血和战火的味道。百战之地,悍戾之息,此身虽死,此念犹存。然其何以舍轮回而长生,何以离生死而长存……”柳明珠低低念着这些,眼神渐渐迷离,像是注视着前方与天幕相接的沙线,又像是漫无目的捕捉着那些已经逝去却还不肯消散的灵魂。
脚下的长剑依然稳稳的向前飞着,她的周围却似有一种玄妙不可言说的气场生成。像是有一首寂静的歌,在她周身环绕。你看不见那音符,听不到那管弦,但心里却知道,它们在舞蹈。和着一种玄奥的节拍,踏着幽微的舞步,向那个女孩儿诉说,也祈祷。
“不要惊动旁人,替我们护法!”李成识海里,忽然传来叶清月的声音。
他不着痕迹的落后一些,见着柳明珠的异状,心下一凛,与叶清月左右将柳明珠夹在中间。
“是顿悟?”他传音问清月。
顿悟,多是与心境历练有关,如强行打断,轻则灵气逆行,损伤经脉,重则可能留下心魔,给日后修行留下隐患。
“是,我要在她身上做些伪装,免得被人打扰。”
叶清月采取的办法,是用神识刻画一个镜像禁止和一个空间封锁禁止。也就是将柳明珠所处的空间隔离开来,防止周围流动的风和灵气流干扰到她的体悟,也防止她周身的灵气变化为他们所察之,同时用一个虚假的幻象,掩盖掉柳明珠真正的影像。
禁止,与阵法一般,都是对规则的描述和解读。但阵法需要灵力源,禁止却只需要调用神识。一般说来,禁止比阵法更难掌握,在修真界,修炼灵力的功法比比皆是,但修炼神识的功法却是难得一见。不过,禁止与阵法这两者多有相通之处,可以说,阵法是简单化了的禁止,以灵力弥补神识的不足。
若是在刚刚筑基时,以她的神识强度,是绝对画不出繁复的镜像禁止和空间禁止的。幸而修习过《大衍锻神诀》之后,神识的强度陡然增加,从一根纤细的蛛丝,变成了一根可柔韧,可尖锐的针刺,完全经得起两个复杂禁止的挥霍。
不过是几息的时间,李成却觉得,好像过了几个时辰,身边的“柳明珠”已经褪去了那幅沉迷的模样,端然站在飞剑上,目不斜视,认真的驾驭着飞剑前行。
幸而他们是跟在队伍的最后,禁止虽说掩盖了灵力波动和柳明珠的真正影像,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些微端倪。
朝阳从沙海与碧空相接处冉冉升起,从天上看来,广袤的大漠仿佛铁甲兽粗糙的背脊,时不时有苍劲的风掠过,在黄色的脊椎骨上,堆叠出一道道巨大的褶皱和凸起。
这里是北荒,横跨青然大陆东西,南北纵横几十万里,占据了大陆总面积三分之一的北荒。
叶清月一边关注着禁止里柳明珠的情况,一边分神想着玉简上描绘出的北荒模样。
北荒并非全是荒漠,所谓北荒大漠只是人们对北荒最南端的一片戈壁的称呼。事实上,如果沿着发源于北荒腹地的赤水一路向北走,因为地底灵脉的分布,气温渐渐降低,降水量增加,荒漠渐渐过渡到草原和稀树草原,再向北走,就能看见绿色的林海在风里泛起波浪。等走到北荒腹地时,迎接你的将是一个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巍峨的冰山高耸如云,脚下是厚厚的积雪,积雪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