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入宫,内书房读书,幸运的进十二监做个写字的差事,做的好,会为人,一步步累计年资升上去……若是上辈子积德,被司礼监的老祖宗看中,发往东宫伴读,这就算一步登天熬出头了。”
邹义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已然变化,刚来送册子的时候,彬彬有礼,可却是一种矜持的客气,而此时却很是放松,悠然自得,好像在给朋友们讲古一般。
“你想想,陪着圣上一起长大,那君臣主仆的情谊定然深重,太子登基,自然要用自己贴心的人,这东宫伴读十有八九就要做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统管内廷,王兄弟,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该咱们张公公当这司礼监掌印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内廷宦官第一人,代天子批红核准,权重如山,大多数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地位高于内阁首辅,说是天下间仅次于天子的第二人也并不夸张。
不过,王通尽管对时事朝局懵懂,可也知道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乃是冯保,而且提督东厂……
“张公公做不得司礼监掌印,按年资地位,做个提督东厂总该够格,可这个也被冯公公兼领,你要是张公公,心里苦不苦?”
邹义问的轻松,王通苦笑着点点头,却不敢接话,但却隐隐猜到了张诚下午的神色,和晚上帮忙的原因,邹义继续说道:
“冯公公在嘉靖朝就在司礼监当差,如今三朝,太后信任,皇上敬畏,内阁张太师也是嘉靖朝的大佬,先帝的心腹之人,当今天子的老师,一言九鼎,皇上也要敬畏三分的,朝中有这么两位天子都要怕的大佬,那还有咱们张公公什么事情?”
皇城上的钟鼓声音传到屋中,王通身上颤了下,高处果然不胜寒,跌落很容易摔死,似乎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
“不过啊,冯公公和张阁老年纪都大了,皇上还小,时候还长,谁跟着皇上亲近的时候多,谁将来的好处就越大……张公公每日里陪着皇上,可他毕竟是一个人,比不得资格老的两个,天下事难预料,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碰见王兄弟你,太后也赏识。”
说到这里,邹义停住,微笑看着王通,王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吐出口气,觉得屋中寒冷异常。
可看看眼前的火盆中炭火正旺,此时不是天冷而是心寒,王通此时只想要一件事:
“这辈子想要活的精彩,这世上又怎么有白送上来的荣华富贵,搏一搏又有何妨。”
心中定性,王通很是镇定的说道:
“邹大哥请继续讲,小弟正听着呢!”
“王兄弟这等心性气度,真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人,张公公在宫内伺候皇上,王兄弟有这个大好机会,在宫外和皇上多多亲近,内外合力,把皇上伺候好了,王兄弟,可愿意吗?”
邹义含笑询问,王通稍一停顿,就笑着抱拳说道:
“为何不愿意,邹大哥,代小弟跟张公公拜谢,公公的好意小人铭记在心,永生不忘,定有报答。”
说了这般大事,王通尽管也有惊讶和忐忑,但整体的表现依旧是从容淡定,应允的也是气定神闲。
邹义点头笑着站起,伸手掸掸棉袍,轻松的说道:
“王兄弟的心意张公公明白了,时间还长,咱们慢慢来就是,时间不早,哥哥我也要去歇息了。”
伸手把桌子上那食档塞回口袋,却又掏出一本蓝皮无字封面的厚册子,放在桌上说道:
“张公公找亲信体已的人抄录了一份,这份王兄弟就自己留着,做个参考。”
王通深吸了口气,若是方才自己犹疑拒绝,这份抄录的副本恐怕根本不会从口袋中拿出来,,邹义向着厢房走去,走了几步却回头说道:
“既然你我兄弟相称,有句话总要忠告一二,这饮食烹饪终究是小道,难道王兄弟将来的前程是去尚膳间做个总管不成。”
王通笑笑,没有接话,坐在那里翻动册子,这天晚上他可不能早睡,厨房的忙碌准备要时刻关注。
**
算算时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五,还有五天就要过年,街头的喜庆气氛已经非常浓厚,店里的伙计在忙碌的时候都有些神不守舍,不过马上被马寡妇和张世强厉声的呵斥。
累归累,大家心里高兴,东家说三十下午开始放假,初七再回来,再说每个人最少的也赚了五百文,还有二十斤肉,这年全家人都要跟着高兴高兴。
有品级的宦官比昨日少了许多,似乎又回到正常的客流了,宦官和禁卫军校的脸上都有疲惫的神色,还有人询问能不能打包带走回宫内吃,或者是给还在宫内准备年节的同伴捎去。
王通这边在开业的时候还真准备了一批用薄木板制造的饭盒,这次正好用上,不过饭盒第二日要还回来重复用。
邹义在美味馆来了第一位客人之后,他就换上了一套低品宦官的袍服,回去皇城复命。有昨晚那次对谈,王通心中笃定了许多。
和往日的惯例一样,他还是坐在角落里,上午事情相对清闲些,正好用来做些私事。
王通的对面站着一名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差不多比张世强要高半头出去,手脚粗大,颇为壮硕。
这汉子身上穿着身羊皮袄,里面套褐色短襟,这打扮京师的百姓熟悉的很,一般都是在城外给大户人家放马畜牧的牧人。
“马大哥,快坐,快坐,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啥!”
王通觉得颇为别扭,连声的招呼说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