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来,苏绚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她穿着古怪的衣服,乌黑的头发长长的束在身后,腰间斜斜的佩着一把很长很重的剑。她身后跟着众数躬身垂头奴仆模样的人。所在的地方像是一个花园,目光所及之处百花怒放,万紫千红。她在那株木芙蓉前施然停下脚步,说:“来人,予本宫折支芙蓉花。”很快,娇艳的木芙蓉被小心翼翼地呈到眼前。她伸手捻住时,猛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木芙蓉花瓣被风吹落,飘往她身上。木芙蓉却不再是木芙蓉,而是化成殷红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她盛怒之下拔出长剑,砍下了那摘花奴仆的头,湿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她发狂咆哮,面目狰狞。

画面转瞬即逝,十载沉浮,熊熊烈火将黑暗的夜空映得一片火红。到处都是哭声,惨叫声,武器碰撞声。她手里拖着一把三尺九寸的腥红长刀,神色阴冷鸷寒,缓缓走于一片混乱的宫殿之中。她像一个噬命的魔,仿佛能随时砍死任何一个冲上来与她交战的逆臣贼子。她终于到了该到的地方。凌乱不堪的大殿之上,赫然绑着她的母亲!她满目通红似要眦裂,痛苦地看着那一幕。那群胜利的人在朝她阴笑,暗红色的唇,像张开了血盆大的口,挥着锋利闪着刺光的大刀朝她母亲砍了下去。

“不——!!”她声嘶力竭地狂吼。

“不!不!住手!”苏绚两条胳膊疯狂地挥动起来,身体像触了电一样抽搐了几下,猛地撑起身来。

苏绚头痛欲裂,抱着被子急喘片刻,汗水浸湿了她的发际和里衣。她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听到鹿儿叫她。

苏绚将眼中的慌乱和迷惑掩了下去,起身洗漱。

齐娘念叨了一番,因为苏绚今日起晚了。给她热了馒头,齐娘不满道:“赶紧吃罢。现都巳时过了,上工次日便去迟了,这掌柜的会想你是有心怠慢……”

苏绚垂着脑袋恹恹地吃早饭,无精打采地听她训话,心思也不知飞去了何处。

吃好了,苏绚才低声道:“我不去了。”

齐娘听见了,一下子愣住了。

问道:“为何?”

苏绚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不想说。静了一会,听鹿儿道:“小姐气色不佳,昨晚可是做噩梦了?”

苏绚道:“没有。只是睡得不踏实罢了。”

鹿儿:“不去就不去了罢,总也饿不死,小姐可是有其它打算?”

苏绚抬起头,看向她。

鹿儿脸上是关心的征询神色,没有得意轻蔑,没有高人一等的姿态,没有任何让她不喜欢的感觉。苏绚嘴角微勾,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鹿儿也笑了起来,意有所指道:“小姐可是想好了?”

“昨夜想了一宿。”苏绚眼睛眨了眨,有些迟疑,思索片刻后道:“初试已经开始了罢,只怕是来不及了。”

鹿儿眉毛挑了挑:“小姐莫担心,鹿儿自有法子。初试无需在意,咱不走寻常人走的路么。”

苏绚听了觉得好笑,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此时再看鹿儿,就觉得这妞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苏绚又道:“这可得花不少银子……罢了,我再去趟御衣坊,拿些衣料回来做衣裳,先换点银子花。其余事便有劳鹿儿安排了。”

鹿儿点了点头,目中颇有欣赏神色。

齐娘回过味来,对苏绚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惊讶不已,嘴巴张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心思被鹿儿猜了个透。

鹿儿眼睛微眯,弯成诡异的弧度,朝齐娘幽幽看了一眼。

那个瞬间,一股寒意从地底钻入了齐娘的五脏六腑。

苏绚是个行动派,是那种有了目标就会勇往直前毫不畏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更何况她连乞丐都做过了,还怕个甚?还会有比那更凄惨可悲的下场吗?也不过是死。死就死吧,反正她这一生本就是偷来的。她又想起她老妈经常叨念的那句话,世上哪有什么委屈?任何人经过衡量,一定会为他想得到的东西而付出代价。

苏绚找了借口死皮赖脸从掌柜的那儿要了几套衣料和平日里自己用的锦箱。临走时去和季姐梅子姐打了个招呼,让她俩有事没事常去蹭蹭饭。她说她以后不想再回来这里了,可是又舍不得她们俩。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硬是磕了一上午。

响午时苏绚回到小院。与她房间相邻的那间房门开着,鹿儿在里边。

苏绚好奇地走进里头瞧了瞧。屋子中央,几张不知从何弄来的长桌整齐地拼在一块。宽阔的桌面上,厚重的书册堆成一座小山。苏绚眼皮跳三跳,暗自佩服鹿儿的办事效率的同时膛目惊心。

她走过去,捧起一本书看了一眼,字体勉强看得懂。

《樊国通史》,嗯了解历史是有必要的,苏绚心想。

放下,拿起另一堆面上的那一本,一看,《战史通鉴》。

苏绚:“……”

放下,拿另一本,一看,脸色一变。再拿一本,再看,脸色再变。

苏绚一脸惊恐,颤着声道:“这、这、这是做甚么?”

鹿儿还在另一头点书,眼皮一抬,给她一个“你别装傻了”的眼神。

苏绚两眼发黑,悲壮道:“这起码有一百多本!”

鹿儿:“应当是一百三十七本。应有的都买来了,漏了再添罢。”

苏绚一口血梗在喉咙里。

鹿儿又道:“小姐可是还有大半年的时月,每日背上两本,再学学琴筝乐器,练练舞写写字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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