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的长日里,骄阳如火,不久前浇过一次水的青石砖地被烤得滚烫。院子里梧桐树阴凉,蝉鸣声阵阵。
郑三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屈起脚,正一下一下削着椅子上的长形木块。
苏绚百无聊赖蹲在旁边看着,不停地问他。
不过一会,郑三便说道:“看出我在削甚么了?”
苏绚左看右看,恍然大悟道:“剑!你在削剑吗!?”
郑小哥老气横秋地一点头,仿佛自己便是个铸剑大师。
苏绚高兴地问:“你会用剑?厉害吗?”
郑小哥神态十分得瑟:“我可是从八岁就开始练武了,兵器里耍得最顺手的就是剑,这樊丹城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知道不。”
苏绚觉得他这牛吹得可大发了,但是依然不能阻挡她的崇拜之情,险些就摇着尾巴扑上去,“教我教我教我!呜呜呜,我想学,教我嘛!”
郑三逗她:“磕个头认我为师,我就教你。我郑氏的武功只传弟子,不外传的哦!拜我为师,我教你全部的。”
“那,这把剑削好了可以给我吗?”
郑三道:“当然,我教你的时候自然可以用。”
“这样啊!”苏绚眼睛亮晶晶的,“噗通”一声跪下来,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郑三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了个便宜徒弟,还以为以苏绚这好吃懒做的性子怕是没那么简单骗她习武呢。
郑小哥收敛心神,看着欢天喜地的苏绚,严肃道:“我教你武功仅是作防身之用,要知道大樊高手如云,千万要切忌不可与人好勇斗狠,亦不得随意在外人跟前得意显摆,且勿告诉他人你的功夫是我教的,懂么?”
苏绚点点头,乖巧地说:“知道了知道了。除了小哥你和齐娘,其他人都得防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昼夜更替,日复一日,四季更迭,转眼又是一年。
“小哥。”苏绚垂着脑袋一副心虚不安的模样,嗫嗫嚅嚅地说:“小哥,我、我把你教我功夫这事儿告诉孔武大哥了。”
郑三:“……”
苏绚:“他一天到晚跟着我,我不告诉他他就缠着我跟他打,前两天我都故意输给他了他还来,呜呜,我还要写文章练字呢,我现在拿笔手都哆嗦了!所以、所以……但是我有警告他不允许告诉别人,他不会乱说的……吧。”
郑小哥问她:“打好几天了,赢了几场?”
苏绚不好意思地回道:“赢三场,平一场,输三场,都是切磋一下,没敢真打。”
郑三摸摸她的脑袋,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下次他再找你玩别再输了,你就狠狠打,赢个大的,知道不?”
苏绚呆住。
于是翌日,孔武被苏绚长刀挑飞,累得彻底趴下了。
苏绚跑去向郑三炫耀:“看我的功夫进步如此神速,只怕过段时间小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了,哼哼!”
“怎么的,有朝一日超过我了,你还要来打我不成?”郑三反问道。
苏绚拍了下脑袋,笑嘻嘻地说:“怎么会哪!我以后就算武功天下第一了也不会用来对付你的!我要保护你和齐娘啊。”
“得了罢,你别整日添乱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就不错了,再说了,我一大老爷们儿要你一个娘们儿保护?嗯?”
眼泪在这时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
“小哥。”苏绚捂着脸呜咽,悔恨和痛苦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她。
“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要走……不是说好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接受,郑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她的世界。
“我……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当初没来北疆,如果不是我急于求成,怎么会有你我天人永隔的今日。
“我、我好怕、我不敢相信真的是你……我要如何回去与齐娘说,我把你带出来,最后却把你弄丢了……甚至、没能见你最后一面……呜…啊…”
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跪在墓前,崩溃大哭起来。
鹿儿站在她身后,手执着伞,神情怔恍。
苏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声音哑了,感知快要变得麻木的时候,倏然间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霍飞虎拍着苏绚的背安抚她,那个感觉就像是回到小时候,做错事之后被训斥得大哭,没人安慰还好,一旦有人心疼只会哭得更委屈更放肆。
到最后实在哭不出来了,只能一下一下地打泪嗝,从霍飞虎的怀里挣出来,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可怜得不行。
霍飞虎扶她起来,说:“别哭,回去了。”
苏绚就顺从地让他背着,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完全忘记了今早上他俩还大吵了一架。
迷迷糊糊地离开墓地,回到府里时天色已渐渐变暗,她躺在床上歇息片刻,又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哑着嗓子喊了声鹿儿。
鹿儿随即应声而入,问道:“怎了?”
苏绚:“虎哥呢?”
鹿儿:“才走开,要去叫他回来么?”
“不,不用了。”苏绚皱着眉揉了揉脑袋,小声嘀咕:“他背我回来的么?我还以为是我出现幻觉了……”
鹿儿:“……”
苏绚强打起精神理了理思绪,这才发现还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吩咐下去,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她连具体的行动方案都没计划好,一天什么也没干,光顾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