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军事历史>骑驴遇深雪>第13章 ——011——

下车后,陆绅把秦逸生托付给新助理,转身去了陆家村。

深秋光秃秃的道旁树飞速后退,焦黄的麦浪在风中起舞,车窗外偶尔滑过几个骑单车的背包客,但这些都不足以引起陆绅的关注。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

熟悉的景色越来越多,心绪反而越来越泥泞混杂。

悲喜难言的情绪漫过嘴角,双眼逐渐湿润,连胃部都开始隐隐抽搐。要是让那些一直把他誉为铁人和陆阎王的手下看到,指不定要怎么大惊小怪呢!

四年北漂。

短短四字,说起来却何其艰难?

从场务打杂做起,表现杰出,仅数月就被制片方相中提拔到新剧组当副导,第二年就拉来赞助独立执导,两年拍片近十部,忙得脚不沾地,安眠药和咖啡长伴左右,胃病更是根深蒂固,现在只要精神高度紧张,就会复发。所幸电影个个叫座,没有辜负他高强度的自虐行为。

人气的攀升让他在圈内站稳脚跟,一个眼神飘出,就有大把富商愿意把钱捧到脚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导演圈里妒恨他才华的人不少,每部作品上档都有大批影评师坐等骂战,想方设法地抓他痛脚,表示各种不看好。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电影被称为“商业快餐”、“艺术垃圾”,没有丝毫价值。

不难看出这背后站着谁的影子。

文人相轻,他自己也是如此。

并无多大伤怀,顶着骂名和排挤,花了整整一年拍了部半文艺片,跳过国内直接投给国际a类电影节,十几项重量级提名,一举拿下最佳导演和最佳外语片两大奖项,全球票房破十亿美元。

今年下半年,他捧回那座含金量极高的奖杯,对他圈内封王,再无人敢置喙。

四年奋斗,外人只看到他踏着名利双收的台阶风光走起,却无人可知,他在第一次执导电影时,曾哭得泣不成声。

这年头,影迷们嘴挑眼毒行书犀利,比上帝还难伺候,纯粹的爆米花电影根本无法在票房榜上月月独占鳌头。影迷们更新微博,有一大半都在夸誉:

#陆导的片子有内涵,只不过藏得太深,太无奈!#

——观陆导电影有感:

你第一遍去看,满是笑点。

举目四望俱是血盆大口,见牙不见眼,一个个花枝乱颤,爆笑声跟患了集体疯癫症候群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九十分钟一过,剧终人散,你随人流穿过,仰望万里晴空,岁月静好,任是之前天大的伤痛郁结都可以平静看淡。

如果把电影比作一餐,当你第二遍看,或许还会为相同的菜色愉悦,可愉悦过后,你关注的不再是餐点,知晓它的美味,于是抛开对菜色的怀疑,像是思考桌上摆放法国大餐还是日式料理,开始留心细节,桌对面的人,是男是女是丈夫还是老爸?

今天的节日,桌上的花,或珠宝礼物,你们闲谈交流,分享食物。

在进食中进行感情的升华。

你能看出笑点下属于底层的无奈,心酸,拼搏,不甘,然后由此共鸣,体味如同酸甜苦辣般的人生百态。

当你看第三遍,这或许就是茶了,过滤第一遍的笑梗和第二遍的细节,回归到电影本质,纵观全剧,情节、构架、隐喻,你笑,笑不出来,你伤,心酸无奈也都沉淀,只剩下惆怅。

荡气回肠……

——以上,人心写照,亦是陆绅的写照。

猴年,他来到京都,当上副导演后就给家中妻子寄信,要把儿子接来。可收到的回信却让他险些心如死灰。信里说,付秀兰在他走后精神一落千丈,常常恍惚不已,忽略了儿子,导致儿子高烧不退,不幸因病逝世。

他先是不信,把信撕得七零八落,妄想过度的思绪在脑中盘踞,不断地设定——如:付秀兰因爱成恨——以此排解恐慌。他本该立马买票回乡,却害怕真相就如同信中一样,起码——在没亲眼证实前,还能怀有自欺欺人的念想。

没过两日,邮包再次造访,是他追要的户籍本,除开户主与妻子,儿子一栏已作废,盖章上惊心动魄地显示:死亡。

不久后找人迁户口改名,再次查询了儿子的身份信息,确实注销无疑。

确认之后就是暴怒!

恨不得冲回去让付秀兰给儿子陪葬。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把家里从上到下砸个通透,眼红得像脑溢血。可怒气飘远,就剩下悲恸。

深切,无法抑止……

食不下咽地关在房里一周,任谁敲门都不回应。

助理开始还以为不在家,东西南北找了一圈都不见人,才知道坏事了!等助理确认陆绅返家后再未出来,陆绅已因脱水昏厥,助理找大楼物业开门时陆绅进入休克,医生甚至痛心疾首地斥责:哪怕再晚上一天,人就彻底没了!

胃病也是在那时落下的。

陆绅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妻子寄去离婚协议。

人都有推卸责任的通病,只有把儿子的死因通通归结到前妻身上,他才能不被自责逼疯。那一年,他像疯子般排满拍片档期,生怕丧子之痛会无孔不入地侵占闲暇时间。

他甚至不敢去给儿子扫墓,怕面对儿子。

深刻认识到——他作为“父亲”的失败,是多少荣誉都无法洗刷。

陆绅独立执导第一部电影,爆破人员经验不足,助理意外丧生。女助理是未婚生子,独子正好四岁,丧礼上,他看见秦逸生抱着遗像双眼通红,刹那想起陆诚,丧子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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