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奇天云躺在称之为床的木板上,想到跟着这个古怪的老头,不知会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有些兴奋,侧过头去,在昏暗的油灯下见老人已睡着了,呼吸均匀细微,几乎都听不到了。一听这几不可闻的声音,不由得心里渐渐平复了,不久后也睡着了。
早餐时吃得特别丰盛,这是奇天云自出山以来,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的一天。一踏上离开长安的路程,奇天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人扯话题,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从昨天晚上他们二人相遇之后就一直跟在后面。
在密林深处,奇天云说着一些离京后的感想和计划,正侃侃而谈时,林子里闪过一道黑影,迅捷地挡在他们面前。二人停住了脚步。
奇天云仔细一瞧,不由得惊喜地大叫:“原来是雷兄啊,好久不见!”此人正是雷鸣,然而他却不予理会,直直地盯着奇天云身边的老人。
老人挺自在地和他对视着,还悠闲地拿出旱烟管磕了磕。
然而雷鸣那怒视的眼神,却让人感到一股窒息的感觉,也不知他跟这老人有什么过节。
雷鸣低头轻抚着剑鞘,语气冰冷地道:“你到底是何人,到京师之地到底意欲何为?”
他又用冰冷的目光望着老人道:“你将那些货真价实的武谱随意出卖,可见你居心叵测,若你有那等修为,断不会做这等妄自菲薄之事,若是他人所作的,更是有笼络人心之嫌,说!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不说的话,今天就别想过去!”说着便将雪亮的长剑拔出了一截。
咦?他的口气怎么像是要吃人啊?奇天云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老人,却见老人默不作声地很仔细地,盯着雷鸣的长剑瞧了半天,之后叹道:“好剑!蓝鞘绿柄,剑光如水,必是名家之作,敢问尊师是?”
雷鸣得意道:“家师曲通,怎么?你听过他的大名吧?怕了吗?”
老人略略点点头道:“我有多年没见过他了,不知他如今可好啊?”
“嗯?”雷鸣冷笑不已,“哈哈哈哈!老家伙,死到临头才想到攀交情,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我看你定是心里开始胆怯了,所以才想求饶了吧?”
眼看着局势就要不受控制了,奇天云想说些什么话来缓解一下,却听到密林里忽然传来一阵狂笑声,将林子里的飞鸟全都惊飞了,奇天云耳朵都快震聋了,雷鸣却像是见惯不怪似的一动不动,不过老人好像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已被震蒙了。
那人狂笑道:“哈哈哈哈!老不死的,原来你还没死啊!”
老人摇头叹道:“唉!师弟,我们多年未见,你怎么一见面就咒我死呢?”
雷鸣愤怒地拔出剑来,指着他道:“老家伙!我师傅已识破了你的真身,你还在这儿装疯卖傻,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也罢,等我师傅来了再收拾你吧!”
“哈哈哈哈——!”狂笑声由远及近,一道蓝影忽然停在雷鸣身畔,面容清癯,白发夹杂着少许黑发,目光如缥缈空灵的天际流云,依然笑着看着老人:“我当年就说你是老不死的,果然还没死啊!哈哈!”
雷鸣咬牙切齿地道:“师傅,这老家伙刚才还谎称跟您是……”
曲通打断他道:“鸣儿,今天我给你介绍一位武林中的前辈高人。”
“啊?”雷鸣有些惊讶,想不到这老家伙还真是一号人物,连师傅都这么说他。
“鸣儿。”曲通指着他道,“快来拜见师伯。”
雷鸣大惊道:“师伯?他是我师伯?!”
曲通又道:“鸣儿,他便是幽谷子和漂游子他们的师傅——独巨。”
“啊!”雷鸣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难以置信道,“独巨老魔?”
奇天云也吃了一惊,早听波浪子他们说起过他们有个师傅,只是怎也想不到是这么个任何人都当作是市井之徒的人物。
曲通收敛了笑容严肃地看着雷鸣,“鸣儿,别怪我如今才告诉你这些,我知道你从小就嫉恶如仇,若我让你知道你有一个这样的师伯,定会倍感压抑痛苦,甚至会以作我的弟子而悔恨不已。”
雷鸣心中一懔,忙低头道:“弟子不敢。”
曲通道:“你嘴里不会说,可心里会这么想,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对于是非善恶总该能自己的判断吧?”
雷鸣点头道:“是,徒儿知道。”然后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师傅,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如画姑娘体内的毒性已经控制不住了,恐怕过几天就快要发作了。”
说着瞪了独巨一眼,显然是在怪他教出幽谷子那样的徒弟,不然的话,像紫毒这样的天下奇毒说不定,早已随着毒翁朽烂的尸身而长埋地下了,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更不会为祸天下。
曲通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师兄,你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独巨长叹一声道:“连你这个天下第一神医都做不到的事,我又怎么能做得到呢?谁叫毒翁在当年就被人称作‘毒圣’,凡他所制之毒,从没有人能配出解药,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能解这种奇毒的盖世名医出世,唉!”
奇天云看着这两位前辈,也明白他们所遇到的难题,然而实在是爱莫能助。
独巨迈步而行,片刻后停下脚步道:“我先走了,回去看看那帮娃子,这次总算捞回了本钱,可以打几壶小酒解解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