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好奇心爆棚想要刨根究底的田菁小姑娘哄走,襄荷苦着脸又蹲在了院子里。
正发着愁,就听门“吱呀”一响,兰郎中和刘寄奴回来了。
这个时代只要身份凭证在,落户手续还是很好办的,加上兰郎中与村长关系不错,村长很痛快地便点了头,不过正式落户还要到位于襄城的县衙登记造册,兰郎中便要带着刘寄奴去一趟襄城。
趁着刘寄奴回屋准备身份凭证的档口,襄荷忙悄悄朝兰郎中招手。
两人凑一起嘀嘀咕咕了半晌,刘寄奴出来了都没发现,还是襄荷眼尖,看到那穿着灰色单衣的孩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十米外等着他们,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站起来,顺便转了个话茬。
“……爹你放心,这次肯定能挣到钱,秋菊姐说了,周家最重孝道,肯定愿意花钱。”装地好像方才都在讨论这个话题似的。
兰郎中先是茫然地“啊啊”两声,顺着襄荷的眼神瞄到刘寄奴,才心领神会地附和起来,又招呼刘寄奴过来。
刘寄奴听话地走到父女两人跟前,顺着两人的目光,才看到地上匍匐着什么植物的茎,乌泱泱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匍匐的茎蔓中,一个磨盘大的东西躺在中间,上面用黑布蒙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这是南瓜。”襄荷笑着解了他的惑,说着掀起黑布一角,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刘寄奴顺着襄荷的动作望过去,果然,黑布一掀,露出一个圆滚滚磨盘也似的大南瓜来。南瓜也是歂岳帝西征引进的品种之一,如今在乡下已被广为种植,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刘寄奴虽不认识南瓜秧,但一看到果实便认了出来,毕竟南瓜盅等菜品都是全果入菜,还保留着大部分南瓜的本来模样。
只是,眼前这个南瓜未免也太大了点。
如南瓜盅这样的菜品,选用的南瓜俱是小巧玲珑,模样整齐可爱的,大小跟炖盅差相仿佛。而眼前这个南瓜,说像磨盘绝不是夸张,而且不是像手摇的小磨盘,而是像那种需要牲口才能拉动的大磨盘,直径足有约一米,躺在地上像一块巨石,绝对称得上南瓜中的巨无霸。
刘寄奴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
“嘿嘿,没见过吧?”兰郎中不禁嘚瑟了,“我敢说,咱这南瓜就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别的没地儿找!”
刘寄奴点点头,但还是疑惑:“兰叔,为何这个南瓜……会这么大?”
这下是襄荷回答了他。
襄荷没说话,而是拨开了地上茂盛的南瓜叶,露出南瓜主茎来。刘寄奴这才看到,眼前这片南瓜秧的根居然都在一处,看上去像是只有一株南瓜,但仔细看去,却发现又不是一棵。
最靠近地面的地方有数根南瓜根茎,刘寄奴粗略数了数,起码有七八根,往地面上一点,这至少七八根的主茎便被聚拢在了一起,用布条缠裹着,逐渐长在了一起,看上去宛如一体,而这个数棵南瓜秧组成的植株上,竟只结了一个果,就是那用黑布蒙着的,磨盘似的大南瓜。
“十棵,”襄荷这才伸出两只手,“一共十棵,总聚十茎一处,以布缠之五寸许,复用浞泥之。不过数日,缠处便合为一茎。留强者,余悉掐去。引蔓结子。”
刘寄奴听出她是在引据书上所说,但他对农经典籍并不熟悉,因此只得继续望着她。
襄荷跑回屋,拿了本泛黄发皱的书来。“呶,这上面看来的。”刘寄奴定睛一看,泛黄的书页上写着“汜胜之书”。
《汜胜之书》乃西汉末年农家重要人物汜胜之所著,算得上农家重要典籍,刘寄奴虽不曾详读,却也因涉猎甚多而听过此书之名。
既然是农书上有载,那么襄荷能弄出来倒不足为奇,唯一让刘寄奴惊讶的是,襄荷居然识字,识字也就罢了,小小年纪居然已经能看懂书上所载,并能活学活用。他跟兰郎中相处数日,自然清楚兰郎中不过刚识得几个字,远远不到能辅导襄荷的地步。
对于一个农女来说,襄荷的表现可谓十分聪慧。
襄荷见刘寄奴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忙摆摆手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鹤望书院的山长。山长每隔十日便免费教导附近乡里子弟,我每次都去听,偶然听到山长提及这本书,我才寻了去看,不懂的便问,这才照葫芦画瓢地弄出来。”
刘寄奴心下恍然,脸上带着笑,并未反驳。即便有他人教导,以襄荷农女稚童的身份,能有这份好学之心,已是十分不易。
再说,鹤望书院的免费教导又哪是那么好享受的。
鹤望书院,顾名思义便是位于鹤望峰上的书院。鹤望峰之所以闻名天下,一小半是由宋太|祖谢琰“鹤望君归”的传说而来,一大半却是由鹤望书院而来。
鹤望书院始建于前朝,其创建人便是宋太|祖歂岳帝谢琰,当时是为回报乡里,也是为天下培育英才。如今谢琰早已化土,宋朝也不复存在,但鹤望书院却仍旧屹立不倒,有“天下第一书院”之称,哪怕是京城的国子监也不敢撄其锋芒,只因满朝文武中,足有一半都是出自鹤望书院。
鹤望书院创建之初便有回报乡里的意思,如今即便百年已过,也仍旧未改初衷,许多规矩仍是秉持前律,如每隔旬日由书院山长或学生免费为乡人启蒙便是一项。
届时无论身份贵贱,无论年龄长幼,也无论性别男女,只要想去,便可自去鹤望山经义坪,自有书院之人开堂授课,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