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想活,我可以安排你们战死!”
服从,或者死。这是雄霸一贯以来对待敌人、属下的手段,这也是大多数江湖枭雄共有的态度,顺我者未必昌,但逆我者一定要亡。
只是,自秦霜口中说出,又是别一番感觉,她的威胁甚至不能称作威胁,轻轻淡淡,没有起伏,也没有刻意压低或抬高声音,更不曾透出类似步惊云身上所散发的叫人几要窒息的杀意,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句,却叫这些见过血腥无数的江湖厮杀汉背心寒毛倒立。
不当场杀人立威,没有人会误会是因为她胆小软弱,畏见血腥,就像那千千万万个寻常少女一般。
她,只在陈述事实。她的眼中,这些人,是可计算的,可利用的,也是可替代的,唯独算不得可重视的。赞成也好,反对也好,不在乎,无所谓,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从。
世人太习惯只看表相,步惊云冷目横眉,暴戾外溢,他们便敬畏有加,视为死神。却不知道,神魔视人,如人视虫蚁,随手摁死几只,又何需动什么无明,带什么杀气?
步惊云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不提不是看不见,如工笔精描细绘出的容颜,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会忍心凭空粗暴加上一笔?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也有着隐隐的窃喜。
完美,是当形容秦霜时,不由自主浮出的词汇。但是长久面对那种因为完美而无法亲近的压力,总会在流光转逝去的瞬间生出想要破坏的冲动。
完美是属于神的,不完美的才是人。
但是,那一抹血色的凄艳,也像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不需要冰心诀,他也能够看出此刻的秦霜迥异寻常,旁人或不能察觉,但心中满含屈怨,仇恨和戾气的他一旦走近,感受分外分明。曾带给他强烈精神冲击的火麒麟与秦霜心中隐隐泄出的一丝凶焰相比,简直不过是一只看户的家犬。
秦霜的温和是真的,在某种范围内的柔顺乖巧也是真的,但,她骨中所深藏的对于世间一切道德礼法的轻贱无视同样是真的。
横目冷冷扫过十名头目。这些蠢货,总是只看到雄霸对秦霜的极尽宠爱,却忘了她本人的所言所行。如果不是顾虑雄霸的感受,当她真不敢将你们全部杀光?
只希望,这些蠢货,不是真正的蠢到家。不要让还维系着一线理性的秦霜彻底陷入不耐。
在江湖弱肉强食的准则下,太蠢的人从来活不长。终于有人想起,在久远的过去,秦霜曾经在三分校场当众说过的一句话:“天霜堂,有我已足够!”
这样独我的傲慢,本该激起最大的反感,可是,偏偏,那时候尚是垂髫的女孩儿,用实打实的战绩证明了帮主的慧眼独具,英明不凡。
忘了她的光芒是什么时候开始沉寂,只需要知道,从最初到现在,似乎世间便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只看,她想,还是不想。
“整军,拔营,目标,”
“无双城!”
短短九个字,如鞭子一般将万余人抽动起来。
并不是众心如一,人同所想。先前步惊云驻军不前,众人觉得应该从速前进一鼓作气攻下无双城。现下秦霜雷厉风行,他们反是迟疑。无双城是一个大城,绝对不会疏于防守,又是敌方的老巢,城内无双城的门下,数目定然不会少,超过己方的万余大军也是极有可能。独孤一方更是出了名与帮主并称的枭雄,老奸巨猾,这样贸然攻城,他果然就会毫无准备么?
还是彻底弄清对方形势,寻出破绽,有绝对必胜的把握更好一些吧?
但步惊云默不作声,十个头目噤若寒蝉,军法无情,其余会众又有谁想充当被用来儆吓他人的鸡?
百丈之外的无双城巍然而立,这个距离,作为两军对垒,已然不能再近了,不过还是足够让人欣赏到这座城的雄姿。
如其他第一次来到无双城的人一般,面对这座作为方今江湖天下会最大对手而存在的千年名城,大多数会众露出了惊叹之色。仅是城头就连绵一里,厚实的城墙足足高达九丈。天下会军团轻骑突进,打的是攻其不备的主意,又能有什么有效的攻城手段?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秦霜,不说其他,单只是那宽阔的护城河,只怕就要填进去不少性命。
步惊云微垂眼眸,交出的时候不曾犹豫,此际更不会后悔。对于秦霜,他有着超出一般的信心,也许是因为,这世间再没有人如他,曾经数年如一日地观察她,研究她的弱点,等待着她的失误,将她拉下尘埃。
既非轻狂,妄言莽行更是沾不上边,涉及到征伐讨乱,更是布局严谨,滴水不漏,从五年前开始对无双城的一步步削弱到今日的最终一战,一直是秦霜在幕后推动,连他的统帅之位也是她向雄霸主动推荐。
那么,现下她亲自出手,要过兵权,打乱原本制订的计划,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把握不到这其中的前因,总叫步惊云无法定神。
至少在某一点上,步惊云持有和聂风相近的看法,即便明知道不可避免,但,雄霸为了自己的野心而进行的种种行径,秦霜最好不要涉身其中。
聂风是真心不希望秦霜被江湖的纷争血腥和天下会中追权逐利贪婪阴毒所污损了本身的纯净,而他,是不希望立场的相左,和她渐行渐远。
他的手早已弄脏,再多做一些也无所谓。而她,既然不喜欢,那么,就不要为了雄霸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