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闻言赫然抬头,一脸惊异地看着他。
“盟……友?”
李素笑道:“不错,你我或许有共同的敌人,或许也有共同的利益,暂时来说,你我是一损俱损。”
武氏渐渐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起来。
“还请公爷明言,共同的敌人是谁?共同的利益是什么?”
李素不答反问:“知道太宗先皇帝临终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武氏摇头。
李素缓缓道:“说了很多事,其中有一条是……门阀和士族。”
武氏眼睛一亮,神情恍然。
李素又道:“知道削弱门阀和士族的势力需要多久吗?”
武氏欲言又止,摇头。
李素缓缓道:“一辈子,甚至更长。”
武氏点头,关于这一点,她无法否定李素的观点。
李素又道:“你现在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谁了,那么,知道我们共同的利益是什么吗?”
武氏终于笑了:“权势。”
李素摇头:“权势是你所要的,我要的是十年内逐渐恢复大唐的元气,但是你我殊途同归,我们削弱门阀士族,然后开科举,荐寒士,让寒门子弟逐渐替代门阀士族的势力,大唐方能政通人和,奠定盛世基础,所以,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武氏笑道:“是,公爷说的有道理。”
李素也笑:“你我结盟须守望相助,你需要一股朝堂的势力为你撑腰,作为你与皇后争斗的筹码,而我,需要你将来掌权后与我配合,推动新政,完善科举和各种民生政令,这一点,你有没有异议?”
武氏笑容愈发灿烂明媚:“完全没有,奴婢唯公爷马首是瞻。”
李素笑道:“你我还年轻,做成这件事可能需要花费一生的时间,但愿你我盟友的关系能够一直坚挺下去,相比之下,你在宫里的敌人更多,这几年够你忙的,朝堂的事你多帮陛下出出主意,陛下还年轻,许多事思虑难免不周全,有你在旁辅佐,能少走许多弯路。”
武氏目光闪动,忽然笑道:“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公爷不担心奴婢野心越来越大么?”
李素笑着叹道:“非逼着我说伤感情的话……这么告诉你吧,我还没死,你翻不了天。”
武氏笑容顿僵,神情一凛。
李素又笑道:“当然,我希望我们结盟的过程是愉快的,相爱相爱不离不弃的,你若肯安分,我必对你维护到底,武姑娘认同否?”
武氏点头,缓缓道:“奴婢没有别的想法,公爷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
迟疑良久,武氏忽然轻声道:“奴婢听说……前几日农学丢了稻种?”
李素眨眼:“你这话是在闲聊么?农学丢了稻种关我何事?”
武氏一滞,又道:“还有一名倭国僧人死了……”
李素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实在没话跟我说,不妨和我一起坐在屋子里发呆,这种无聊之极的闲事莫来跟我说,或者去跟我夫人聊聊,你们女人喜欢说这些闲杂琐事。”
见李素似乎没有承认这两桩事的意思,而且神情也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样子,武氏原本笃定的猜测有片刻的动摇,随即幽幽一叹。
说过了正事,前堂又传来喧嚣声,老将们的酒品越来越不堪,老远便听到程咬金骂骂咧咧的声音,似在撒酒疯。
李素无奈长叹,喃喃道:“如果我有儿子的话,一定在他们的酒坛子里撒一泡败毒去火的童子尿……可惜了,我已不是童子。”
朝武氏笑了笑,李素道:“前堂那几位长辈有动静,我去看看,武姑娘自便,径可寻我夫人说说话儿……”
说完李素站起身。
武氏忽然叫住他,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良久,武氏眼眶一红,轻声道:“奴婢当初其实有更好的选择,若那时公爷心中有奴婢的一锥之地,奴婢便会对公爷死心塌地……”
李素沉默一阵,淡淡道:“现在你应该对陛下死心塌地,莫伤他,莫负他。”
说完李素转身离开。
武氏独坐在屋内,眼泪终于缓缓滑落。
如果自己不曾离开,想必在县公府的这两年一定很幸福吧?
“权势”与“幸福”,似乎永远是矛盾的,永远只能选其一,她已做出了她的选择。
…………
…………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素与武氏的关系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
其实从相识到如今,李素与武氏并无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相反,二人的利益往往连在一起。李素知道武氏心中对他有恨意,这种恨意有一部分来自于李素长期给她的心理阴影,有一部分来自于男女之间爱而不可得,于是由爱生恨。
如今大家各自有了归宿,以往那些恩怨现在看起来那么的可笑。
跟云诡波谲的天下大势与朝堂争斗比起来,李素与武氏之间的这点小恩怨算得什么?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和利益,李素与武氏的联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前后送走了武氏和喝得醉醺醺的老将们,李素仍站在自家大门口,望着远处一轮西沉的残阳呆呆出神。
一双柔荑抚上李素的肩头,许明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夫君在想什么?”
李素没回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