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侯家,李素走出大门,心情却无比迷茫。
侯君集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说实话,李素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历史上的侯君集参与了李承乾谋反,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死路一条,这一世因为李素的存在,历史的车轮是继续沿着原来的轨迹隆隆向前,还是会突然折拐换个方向,李素也不知道。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一念”,存乎侯君集的心中,李素该做的已做了,剩下的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
绵绵的秋雨仍在下,已是傍晚时分,遥遥听到各坊的坊官们敲着锣,吆喝着商贩百姓们各归各家,马上要落门宵禁了。
李素走下侯家门外的台阶,方老五牵马上前,将缰绳递给他。
“侯爷,城门快关了,接下来去哪里?”
李素仰头看了看天色,笑道:“今日咱们留在城中,去东市找王直,那个混帐拿着我的钱大宴宾客,三五日里已花了我上千贯,今日必须大吃一顿回本,不然心里不舒坦。”
方老五咧嘴一笑,心中微觉奇怪。
李素经常村里城里两头跑,但他从来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事情再忙也会在城门关闭以前出城回家,这个习惯多年不曾坏过,今日却破天荒地留宿城中……
反常的决定令方老五有些诧异,接着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方老五悚然一惊,失声道:“难道今晚……”
李素已跨上了马,扭头迅速回头,冷森看了他一眼。
方老五顿觉失言,急忙闭嘴。
李素却悠悠一叹,表情复杂地喃喃道:“今晚……应该是今晚了,如果不是今晚,那么他比我想象中更蠢,如果真是今晚……”
李素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怪笑:“……他还是一样的蠢。”
方老五和一众部曲已上了马,李素忽然狠狠一扬鞭,难得地露出意气风发之态,大笑道:“走,去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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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雨势更大了,阵阵凉风卷集着雨点,如蚕豆般噼噼啪啪打在房顶,像进军的鼓点。
东宫,正殿。
殿内灯火通明,李承乾身着太子朝服冠冕,神情冷肃。
贴身禁卫纥干承基站在他身后,恭声道:“殿下,万事俱备,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了。”
李承乾点点头,转眼望向殿旁神情不安的汉王李元昌,襄阳郡公杜荷等人,道:“城外左屯卫如何?”
杜荷扭头看着李元昌,见他表情惶恐,目露惧色,只好自己站出来答道:“中郎将李安俨已准备妥当,这些日子李安俨暗中笼络了十余名大小将领,手中掌左屯卫精兵六千余,并收买了值卫长安东城延兴门都尉王熘,与其约定今夜子时三刻,为李将军打开延兴门……”
李承乾又道:“太子左率卫呢?”
“左率卫中郎将刘思纯已被咱们设计拔除,因私斗一事而被兵部罢了官,如今换上了右郎将常迎望代其职,常迎望早已发誓为殿下效死,只不过常迎望上任时日尚短,来不及笼络左率卫太多将士,今夜子时过后,约定在左率卫大营纵火,只待这边火起,大营必乱,常迎望可率两千人趁乱冲杀,配合进城的左屯卫李安俨,李安俨率部直击仁寿坊和朱雀大街,守住街口,狙击左右武卫援兵,而常迎望则率部直扑太极宫,一内一外,两相配合,事可定矣。”
李承乾缓缓点头,计划非常完美,似乎找不出漏洞,近一万兵马,靠的就是出其不意,雷霆闪电般解决,一如当年的玄武门。
“若能再多给我一两年的时间,我的把握会更大一些……”李承乾面沉如水,摇摇头,甩去此时不合时宜的感慨。
“侯君集那里怎么说?”李承乾转头看着贺兰楚石。
贺兰楚石急忙道:“丈人已答应只等城中一乱,便在子时出门,直奔左右武卫,他曾任两卫大将军,麾下门生部将如云,只待高声一呼,两卫必生内乱,无法赴援太极宫,至于宫中羽林禁卫不过数千人马,不足为虑,余者如龙武军,左右候卫,左右备身府等,日夜守侯皇宫内外,但若事起突然,这些禁卫猝不及防之下必然救援不及,我等只须速战速决,以迅雷之势直扑宫闱,控制了……陛下,此战已立于不败,那时殿下代天子降诏,称父皇效古贤尧舜禅位,天下纵哗然,亦无可改变事实,大势可定矣。”
一套完整的谋反的计划,在几个人的寥寥数语间,终于显露全貌。
李承乾蹙眉,沉默。他将所有计划里的每一个细节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这才缓缓点头。
杜荷上前轻声道:“殿下不妨细细思量,看看还有什么遗忘……”
李承乾眼中厉色一闪,忽然道:“信火起时,着令左屯卫李安俨另遣百人,直扑城外太平村,先给我把李素满门屠尽!”
“啊?”杜荷大惊,接着面现迟疑,这个正需用兵的节骨眼上,可以说每一支谋反的力量都是他们迫切需要的,只待事成,整个江山都是你的,这个时候你还跟一个小小县侯计较什么?
李承乾神情坚定,不容置疑地道:“我到今日这般境地,全拜此人所赐,今晚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会失败,不管胜与败,这个人我都不想看见他活着!就算败了,我也要拉他一起共赴黄泉!”
杜荷闻言只好躬身领命。
李承乾深吸了口气,缓缓环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