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盯着高藏惶恐不安的脸,冷笑道:“国主殿下说你毫无实权,这话可就太不真诚了,别的不说,找几个人趁夜暗中打开城门还是办得到的吧?你不肯为我们开门,是害怕前门驱狼,后门迎虎,也害怕我们走了以后,风声传到泉盖苏文耳中,他不会放过你,对吧?”
高藏听得冷汗潸潸,脸色渐渐发白。
李素叹道:“国主既然心有疑虑,又何必事前向我们自荐为内应?既想讨好我们,又怕得罪泉盖苏文,既想从中捞到好处,又不肯为我们出力,国主啊,世上哪有那么多左右逢源的好事?连寻常农户都知道先付出劳动才有收获的道理,难道你不知么?其实你只要横下心派人跟我们说一声,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怂了,或是担心引狼入室遭人非议,我们绝不怪你,破城之后仍待你如上宾,好吃好喝招待你。”
高藏浑身发颤,良久,垂头叹息道:“李县公一眼看穿小王的心思,小王心服,夫复何言。”
李素看着他,忽然噗嗤一笑,道:“现在这般光景,其实最合国主的心意,对吧?你看啊,平壤城是我们大唐王师强行攻破的,王宫也是我们闯进去的,你这位高句丽国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我们的将士押至帅帐,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件事与你完全无干,将来就算泉盖苏文回来,他也不会怪罪到你头上,反而要安抚你,所以直到现在你还在演戏,不是演给我和大将军看,而是演给外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其实是个被动甚至被迫的角色,如此,你便避免立于危墙之下,只等我们离开后,你便可以从容布局对付泉盖苏文了,对吗?”
说着李素轻声叹息:“借刀杀人,趁乱取利,国主好算计,说来倒是把我们也当成了你手中的棋子,你一定觉得我们破城之后会将泉盖苏文的爪牙逆党全部斩杀,泉盖苏文空领十五万大军,回朝时却发现朝堂已被我们杀戮一空,而你,埋下多年的伏笔便可展露峥嵘,无论朝中还是军中,你的棋子们都会趁势而起,发动哗变了,对吧?”
“国主,论玩弄权术谋略,我们中原王朝早在一千多年前便是你们祖宗了,班门弄斧,殊不可笑。”
高藏吓得两眼圆睁,目光恐惧地看着李素,许久之后,眼见着他的表情慢慢变化,从惊惶到惊骇,最后慢慢恢复平静,最后忽然笑了起来。
李素饶有兴致地看着高藏的表情变化,也跟着他一起笑了,李绩冷眼旁观,目光中忽然杀气迸现。
高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目光却越来越阴沉,堆满笑容的面庞愈发竟渐渐狰狞起来,仿佛一只被人骤然撕去伪装的野兽,彻底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严格来说,高藏做的事其实也是李绩和李素原本想做的事,高句丽的朝堂是个烂摊子,李世民更不愿见到一个万众一心的高句丽朝堂,所以国主高藏耍弄一点诡计阴谋,试图推翻泉盖苏文,对大唐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反正乱起来最好,越乱越好,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无论谁输谁赢,削弱的都是高句丽的国本,对大唐有利无害。
早在打进平壤城之前,李素便对高灵贞说过自己的意图,他也希望高藏能起事成功,把那个该死的泉盖苏文推下去,甚至主动开口愿意向高藏提供帮助,帮他杀泉盖苏文的逆党爪牙,帮他稳定平壤朝局,而高藏之所以不给唐军开城门,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在保障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顺利推翻泉盖苏文。
说起来双方都是殊途同归,可帅帐内的李绩脸色却勃然变了。
因为在李绩的价值观里,高藏此举绝不能归入“殊途同归”那一类,用“暗藏祸心”来概括反而更加合适,而且暗藏的是对唐军的祸心。
双方在没见面以前,高藏便将唐军当成了他手里的棋子,打定了主意利用唐军为他清除道路上的障碍,首先蒙骗唐军,说是愿意为唐军的内应,获取唐军的信任,最后关头却临时反悔,唐军费尽辛苦付出牺牲才强行攻开城门后,高藏又装出被俘后的无辜者模样,让城内所有看到他的人相信他是被动的受害者,甚至被押进帅帐后,还试图用演技来蒙骗李绩和李素,让他们主动为他诛杀泉盖苏文的逆党,这些事情做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他的参与,可他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算计很精明,若换了旁人,高藏在帅帐内哭着诉苦示弱时,说不定就相信了,可惜他偏偏遇到李素这个妖孽,毫不留情地将他所有的伪装和算计全部撕开。
李绩勃然大怒,高藏之所为虽说与李素的布局并无太大的区别,可高藏的用心实在太恶劣,李绩无法容忍别人将他当成傻子利用,尤其是一个敌对国家的国主将他当成傻子,想来尤为恼怒,一股浓烈的杀机在李绩胸腔中涌动。
李绩忽然扬声喝道:“来人!”
四名亲卫应声入帐。
李绩指了指高藏,喝道:“推出去,斩了!首级悬示于宫门之上。”
四名亲卫领命,一把揪住了高藏的衣领。
“舅父大人,且慢。”李素忽然拦住了李绩。
李绩不满地看着他,沉声道:“这等暗藏祸心之人不除,留着他继续算计咱们吗?”
李素笑道:“此刻之前,这位国主或许该杀,不过既然这层窗户纸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