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行驶间,梁辰坐在杨忠勇的车子上,默默地低头看着摊在膝头上的那幅画,心中悸动混合着愧疚。
他头一次如此后悔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小子,现在知道了吧?将军对你,一直是青眼有加的,他极其器重你。而你今天对他的质疑,让将军真的很伤心。”杨忠勇叹息着说道,随后又想到了愤怒处,眼睛禁不住再次瞪圆了,“还有我,我也很伤心,很愤怒,没想到我带来带去,带出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不行,今天如果不掐死你,我心头气难消!”他磨着牙又伸出了自己的手去,不过怕弄坏了将军的字,想了想,还是徒然放下了手。
“将军说,有些问题,您会替我解答的。”至始至终,梁辰都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说道。
“我解答个屁!到现在你还不相信将军?”杨忠勇真的要气疯了,这小子犟起来怎么跟头牛似的?一百人都拽不回来。
“不,并不是我不相信将军。”梁辰摇了摇头,抬头望着杨忠勇,“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倒底想做什么,才能更好地用我的行动回馈将军的厚爱。”梁辰的眼光重落在了那幅字上,尤其是落在了那团墨渍上,半晌,才深吸口气,用最轻柔的动作把这幅字叠好,藏进了自己的怀中。因为,现在他已经知道那团墨渍是如何而来的。
以老将军那样见惯风云甚至能主导一个国家的伟人,能在乍听到他这样一个普通的小人物的死讯时而情绪波荡如斯,就算是死,他梁辰也值得了。同时,这种情绪上的波荡也恰恰证明了他在这位伟人心中的位置——现在,他只想如何图报,而不是其他。
“算你小子还识相。停车。”杨忠勇哼了一声,一挥手道。
车子在路旁停了下来。
停车的位置恰好是后海附近,虽然此时已经是十月深秋了,河面上吹来的风颇有些凉起来,但河畔的垂柳依旧招展笑颜,在这秋日的季节里绽放着最后的温柔。
荀栖和赵阳两个人一前一后远远地离开,负责警戒,梁辰扶着汉白玉的栏杆,极目眺向远方的河面,看着被微风吹皱的河面,怔然出神。
“小子,其实我刚才在车子里,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这些事情。毕竟,这些事情涉及到了重大的国家战略,而且极度机密。不过,难得将军对你这么信任,我想,就算是对你说了,应该也没什么了。”杨忠勇叹息了一声说道。
梁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掏出枝烟来,递给了杨忠勇一枝,自己一枝,打火点上,深深地吸了口,吐出一口淡白的烟雾来。
“你可能会以为秋家迫于政治博奕的关系,真的与马家达成了什么默契,所以对朝阳的处境不闻不问,因此心生怨愤,并且连带地引发了你的诸多疑问,开始警惕秋家的目的。同时,也可能是我最开始拉你踏上这条船的时候,你对我的话产生了某种误解,认为加入秋家就等同于了加入了哪一个政治联盟的派系之中进行博奕厮杀,而你做为一个编外棋子,要发挥自己的作用,所以,你才这样愤懑,这样跑到华京来兴师问罪,是吧?”杨忠勇盯着他的侧脸,吐出口烟雾道。
“是。”梁辰点头回答道。
“唔,其实我只想告诉你,你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没有必要的。伟人永远是伟人,不会只是从一家私利去考虑问题的,这也是普通人与伟人的差距所在。秋老将军才是真正的胸怀天下、忧国忧民的时代伟人,他正用他的残燃余年和毕生的智慧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奉献着自己最后的生命。”杨忠勇叹息着说道。
“嗯?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梁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双层含义,挑了挑眉毛,隐隐间的担忧压倒了对于另一层含义的好奇,让他脱口而出地问道。
“难得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兔崽子。”杨忠勇斜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道,随后脸色变得沉重下来,蒙上了一层阴云,“将军他已经得了肝癌,是晚期,只不过一直在靠意志力与病魔博斗,挺到如今,他还希望挺过这一届换届选举,让政权顺利地交接,平稳过渡。当然,他也想拼尽余生最后的力量,为这个平稳的政权再贡献一次心力,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些金融侵略者,为政权交接后能获得一个相经平稳的经济环境、缓解金融危机的压力做最后一次贡献。但愿,他老人家能够有亲眼看到这个计划成功的那天。”杨忠勇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叹息道。
“晚期肝癌?不可能。他老人家的精神状态很好,又怎么会得这种病?我不信!”梁辰怔住了,烟头滑然从嘴畔滑落,落在了衣服上,烧了好大的一个洞,可他却夷然不知。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人终究是要死的,谁也逃脱不了自然规律,将军也已经到了天人交接之年,已非药石所能回天,可是,如果真的想起那一幕即将在未来发生,我就忍不住……”杨忠勇仰头望天,此刻,两颗浑浊的老泪已经怆然落下。
梁辰沉默着,抓着玉石栏杆的手青筋毕露,这一刻,他真的很后悔,后悔刚才对那个已经绝症晚期的老人在大吼大叫,他痛得直想捶打自己的脑袋。
好久,好久,杨忠勇才轻抹了抹泪水,平复了心绪,勉强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了,其实人都是要死的,我也太多愁善感了些。还是回归正题吧。你觉得,老将军的这个计划,应该是一个什么计划呢?不妨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