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需要提防?”王安石不解,“不就是个县主么?她的脾气秉性太后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太后还会帮着她训斥家媳不成?”
“唉……”王雱叹气了一声,自己的老父亲才学好是好,可就是比旁人少了几个心眼子。
比如刚刚小妹说得事,吕惠卿的女儿为何会知道赵辰佳当着京中淑媛的面说染真坏话?
吕惠卿可是父亲一手提拔起来得,官位不及父亲显赫,名声没有父亲大,虽是颇有能力,可王雱总觉得这人太阴沉了。
现在他的女儿一面与自己小妹交好,一面又与赵辰佳交好,端得是好手段,这做派用染真的话来说那就是所谓地“亲情外交”。
小妹刚刚说了这些话,看父亲的神色也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父亲越来越受到天子重用,这自古官场如战场,稍不留神就得要人命,这吕惠卿的做派怎么看都是两面三刀的行为,此人野心极大,得防着点。
不过眼下这事还得压一压,就算自己提醒了父亲,以父亲的脾气秉性也未必听得进去,还是自己多留神点吧。
“爹爹,染真回门那日跟我说了件事,关于天子的事儿……”
王安石眉头一皱,道:“。”
“是,父亲。”
父子二人到了书房,打发掉奴仆,关上门,王雱把杨涵瑶那日对他说得话说了一遍给父亲听,听得王安石直皱眉,道:“看着官家对家媳颇为宠爱,可此番所谓又是何目的?”
顿了下又道:“家媳虽身负才学,可毕竟只是个女儿家,官家这番敲打是何意?”
王雱叹气道:“恐是皇家与外臣联姻之由。”
“这可是先帝御赐的,就为这个?”王安石显然觉得天子大惊小怪了,难不成他还真觉得杨染真会与朝中大臣说得那样,有效仿则天女皇之心?想想都觉得好笑。
王安石并不知先帝托孤,要杨涵瑶入朝辅政的事儿。这毕竟是机密之事,仁宗在世时他本就不讨仁宗喜欢,若不是后几年在地方上干得实在出色,也不可能把他留京重用,更不可能把杨涵瑶许配给他们王家。
“父亲,濮仪之争,难道您忘了?”王雱实在有些无语,父亲在这方面未免太正人君子了……
“那是他们皇家的事,关家媳什么事儿?家媳虽上了皇家的碟谱,可毕竟还是不同得。”
“可太后偏宠染真,这就是染真的罪过了……”王雱心中不无担忧,那日这句话他可没敢告诉杨涵瑶,免得她多想。
“这……”王安石也明白过来了,因濮王名分之事,有流言传说,说是太后与天子母子因此事闹得有些不开心,现在已到了面热心冷的地步。
自己家媳身负才学,虽是女子不入朝堂,可说一句话那也会引起许多大臣的重视,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一股不可小觑之力。
特别是近年来,常州书院的崛起,随着第一批学生的毕业,为国朝培养了不少的干吏,官位虽小却是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
再者,杨涵瑶乃常州人士,常州本就是大宋数一数二的科举大州,而胡宿也同为常州人,又在朝中有着较高的人望,家中子弟更是出息,他的儿子是大学士,孙子更是前年考上甲榜进士,受到官家重用。
这些常州籍的学子贡生不知何时起开始处处以这二人为首,而胡家与杨涵瑶的关系自然不用明说。
这时代,只要是家乡人那自然是抱成团,拧成绳,如今王杨两家结亲,更是带动了江西士人的势力,如此看来,太后偏宠家媳,的确是要引发天子不安了。
王安石越想越是惊讶,自己的那个媳妇从来不与朝中大臣结交,相处都是点到为止,没听说她与哪个大臣走得太近,怕得就是遭天子猜忌。
可没成想,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居然在不声不响中建立起了如此高的威望,这等威望,哪怕是自己这个做公公得也得仰头看下,这真还是当年那个在自己跟前夸夸而谈“工商能强国”的小女孩么?
不过王安石也就这么想了一想,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了家媳这股助力,变法之事可成矣!
“这还不止……”王雱又分析道:“染真掌管的常州商会如今遍布大宋,天下商贾莫不是马首是瞻,海外的开拓商会可都是听命于常州商会,换句话说,他们就是听命于染真得。”
“抛开常州商会在国内的经营不说,爹爹可知那海外开拓商会每年可为国朝提供多少的进项?说是公私合营,可那些商贾可认不得天子,他们只认郡主。”
“这个我倒是略有耳闻……”王安石想了下,“听说去年光东南亚一带的税银就上了近四百万贯。”
“这还只是税银,还只在东南亚一带,今年澳洲也准备大开发了,从年初到现在,光移民就去了六万之众,所创税银已有近百万。我听染真说过,那澳洲简直就是天然宝藏,各种矿产不计其数,更是盛产金银矿,而且也是极好的牛羊马放养之地。”
“而澳洲距我大宋,在经过这几年的琢磨,已找出最为合适的航线,使用飞箭巨艋,来回至多二十日。父亲,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澳洲完全开发出来,使用快船,一月内若安排合理,可跑两个来回,把那澳洲的矿产拉回大宋,那可是个聚宝盆啊!”
王安石惊出一身冷汗,虽说都是读圣人书得,素来不将陶朱之道放在眼里。可但凡是个明白人,哪里会糊涂到不知这商贾之道亦关乎国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