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风支撑着站起身来,用两手按住方孔的两侧壁缘,额头靠上孔顶,有气无力地拍着孔壁叫道:“里面是哪位得道高僧在坐镇?可否允许小子入内一唔?”
“道极无踪,岂可易得?僧佛一家,无分高下。”苍老音突然叹息着道。
陆琴风气道:“老子送你一顶高帽,你居然还心虚不受,竟来与老子打禅机,老子若非气力不足,刻下定要进去和你词锋相对,不气你个半死便不罢休。”
“呵呵,年轻人就爱争强好胜,”内孔正中处突然闪出两道柔和慈蔼的眸光,只见一个发须苍白、笑脸盈盈的老者被皱纹镌刻了满脸神情怡然惬意地堵在方孔的另一侧,声音苍老而又字字清晰地摇头微笑道:“缘来缘去,莫过天意。相逢相识,无人堪避。”
“是吗?”陆琴风阴阳怪气地道:“其实我们相遇是可以避免的,难道你不认为么?”说着右脚向前移开半步,作势离开,道:“
如果老子现在就走,保证会立即忘掉你的存在,这恐怕不是老天所能阻止的吧?”
“哦?”老者微现诧异,愣了片刻,才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的思想定然极是叛逆,你似乎并不相信天命所在,更不承认缘
分命运这一掌控人生的至理?”
陆琴风突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装成是一本正经地道:“道吾好者是吾贼,道吾恶者是吾师。阁下是甘愿做贼还是改头换面作师?”
老者闻言又是一愣,蓦地哑然失笑道:“你赢了,少侠请进。”
方孔突然从正中向两翼扩大,瞬间传遍整个冰壁,逐渐形成一个长扁形的门框。整个门框长四五尺,宽三尺有余,就像是那道小方孔生生被从侧旁头角拉长了一般,棱角还兀自持续原样,保证了其特有的实而不华的原型。
陆琴风轻轻地甩了甩臂膀,尽量表现出一个胜利者接收败方献城的雄纠气昂模样,大摇大摆地步入门内。
其实他本并不是一个喜好显摆的人,但一方面遭受易丝丝以怨报德的打击,另一方面则出于对老者故意在自己意志消沉时拽文念经的报复,所以才装作大好喜功、心高气傲的枭雄模样,目的是在于让这位老者自觉输给自己这个看上去华而不实的年轻人而更觉憋屈窝囊。
两人方才的对话都是深含哲蕴的机锋禅谜,首先是陆琴风用礼貌性的遣词来慰问老者,结果老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故意借他话语中浮夸的词语来指出他的语病,进而间接数落他的不是。陆琴风本就心虚气躁,受不了他的仿若讥讽般地禅意,气愤不过下,亦借禅理来与他对决。
少林十八罗汉潘国静曰,禅乃悟也。即“悟”“静”生慧。禅是无,天地万物。老者以陆琴风思想叛逆、不信天命来间接讥讽他根本不懂禅蕴;陆琴风则故意将他的讥讽说成是浮夸,还深进一层,将他夸赞自己说成是对自己的伤害来间接驳斥他的讥语。两者这番较量,其实本未有分出胜负,甚至以老者的禅理悟静慧根,更能出讽刺的陆琴风狗血喷头的禅语,然而不知他是出于大度还是故意为之,竟然于中途宣布认输。
两人这时正面对面地盘膝坐在一个方圆不过丈许的禅房内,互相打量对方。
老者突然打破僵局道:“有没有听过这个故事?有言曰是花非红,是柳非绿,禅语有时并不合逻辑,但却有更高境界,记得六祖曾
说:我有一物,无头、无脸、无名、无字、此是何物?
神会接口答曰:此是诸佛之本源,众生之佛性。
六祖不以为然,明明告诉你无名无字,什么都不是,偏偏你又要指一个名字相(佛性)出来,这岂不是多余。禅的教学是绝对否定一般分别意识;不容许意识分别来参杂其中。
有一日,在佛门中,被人们赞美为知识广博的智闲禅师在参访药山禅师时,药山问他:“什么是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智闲禅师愕然不能回答,于是尽焚所藏经书,到南阳耕种。有一天,当他在耕地时,锄头碰到石头,铿然一声,而告顿悟。“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这就是药山不用知识来教授智闲的原因。他要让智闲放下一切知识文字的迷障,来返求自心。这种超然的教学,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这在一般知识界里,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