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风却暗舒了口气,原本他听天狐仙道一直狂笑不休,还道是他已“听出了”自己的身份,但这时又闻得他如此说话,便猜出了天狐仙道只是怀疑自己那“一百又三年”是吹嘘说大话,却终于没有怀疑自己这个“前辈”的身份。
心中一动,他已有了计较。
重重地叹息一声,陆琴风突然装成一副不堪重荷地凄苦老者地声调,道:“如果小娃儿你上得崖来,就会发现其中缘由。唉,不瞒你说,老夫整个躯体都一直被困在了冰窟雪地中,就是吃喝……睡觉都成问题。五十年前,老夫确实听到有两人在身旁耍把式玩儿,却苦于不能回头相见。如今五十年都过去了,老夫甚至连他们交谈的话语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本来要说“吃喝拉撒都成问题”,但话到嘴边才突然记起了现在自己要扮演的身份,终于及时改口成“吃喝睡觉都成问题”。然而毕竟是灵窍多智,他百忙中也不忘了借贬低天狐仙道和地狂的修为来转移他的攻击目标,同时巧妙地用自己年老忘性大来替自己言不由衷的说辞推脱。
果然,崖下的天狐仙道并没有对陆琴风的话生出多少疑心,转而把目标放在他那句“耍把式玩儿”上。从鼻孔发出一声极重地“哼”音以显示自己的愤怒,张口,却没有立即骂出,反而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冷笑着道:“如果我现在要对你的这条宝贝儿动手,不知以阁下风烛残年的腐朽之身,还能掷出多少颗伤人夺命的雪球暗器呢?”
陆琴风一时未能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疑问发自内心地皱眉道:“小娃儿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竟自信可以从容躲过老夫的必杀一击?”
由于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陆琴风这句话纯属试探,然而崖底的天狐仙道偏偏就像是他肚内的蛔虫,能够完全看清楚他的花花肠子。但听天狐仙道再冷笑一声,道:“果真是必杀一击么?嘿嘿,阁下不妨试上一试。”
陆琴风浑身倏地一震,他突然有一种身份被看破的危机感,但破绽却是源自于天狐仙道。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天狐仙道所拥有的一种叫做猜心术的功夫。根据以往的经验,在这种能够隔远猜透对方心中所有转念的猜心术下,即便自己体内拥有三股冠绝于世的真元精气,只怕也与赤身luǒ_tǐ无异。
唉!苦笑着摇了摇头,陆琴风突然以两掌心撑地站了起来,瞟了瞟逐渐被日光逐散的氤氲雾气,他慢慢地将身子移到冰崖的边缘处,恢复了本来的嗓音,冲着崖底沉重地道:“天道果真死了?”
“是你?陆琴风?”崖底的地狂几乎是咆哮叫出。相较之下,天狐仙道却显得低调稳重多了,声音中也不含丝毫激动地色彩道:“不错,他死在地底藏宝库中,尸体并被数十条神秘的游魂抽干血髓又遭穿肤之刑。”这种淡而无波的口吻就好像在预示他早已猜出了崖上神秘人正是陆琴风一般。
“游魂?”崖顶的陆琴风心中蓦然一痛,他突然想到了藏宝库内那道方鼎中的三十多块金砖。如果天道当时没有说谎,那么游魂便极有可能是从破碎的金砖内逃逸而出的。也就是说,天道是被自己抓获用以研究的生魂害了性命,岂不正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陆琴风还未及再多说一句话,蓦听崖底的地狂咆哮着道:“是你陆琴风害了师兄天道,休想将责任推卸到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游魂身上。哼,血债血偿,你纳命来吧。”话音甫毕,蓦地崖底传来一阵利器凿冰的异响,想必是他被仇恨蒙了心智,欲要凭借什么坚兵利器硬生生攀上几十丈高的冰崖。
陆琴风心中当真哭笑不得,暗忖似你这般攀冰登崖,只怕等到上来崖顶时连黄花菜都凉了,况且到时肯定是身疲力竭、气虚喘喘,却哪里还有余力再来寻老子报仇。但他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攀崖办法,也没法去求那只巨蟒相助地狂。因为毕竟巨蟒相助自己只是出于对自己出手相救它性命的感恩图报,当然,更有可能是受了其主人风一鸣的传应或召唤,只可惜风一鸣现在已然身故,自己再没法向他求证。
心情正处于苦闷和无奈及对地狂的误解无从解释的多重矛盾中,陆琴风正不知该如何应他,蓦地崖底又响起了一声沙哑刺耳的难听声音道:“师傅,徒儿知道一个上崖的捷径。”
捷径?陆琴风眉头倏地一皱,心忖你小子莫不是为讨好自己的师傅而胡吹说大话吧,这座冰崖三面都是高耸几十丈的峭壁,唯有靠东的是一片无际的漫漫冰原,却哪里会有捷径可言?
念头甫才转毕,哪知崖底的凿冰声骤消,接着传来地狂的喜极狂叫道:“是呀!老夫差点儿忘了,电儿你既说在这殒命崖上寻到了传说中的火龙石,肯定对这崖上崖下费了很大一番研究功夫。呵呵,捷径在哪?我们立即上崖,免得那兔崽子长腿逃了。”
天狐仙道的冷哼声突然打断了地狂的狂叫,道:“地狂老儿你说话注意点,老夫这徒儿虽说不积口德,但人品那是没得话说。乖徒儿,你就安心在上面呆着,且待为师教训了这个糊涂老禅修再来救你。”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崖上的陆琴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