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皮毛怎么卖?”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卢琛闻言转过视线,问话的人是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商人,此人身材矮瘦,面留三缕鼠须,眼神精明。
卢琛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讲道:“九十钱一张,要就得全买。”
那商人走到那堆皮毛前,伸手在上面挑挑拣拣,这堆皮毛都是羊皮,大小成色都差不多。那人挑剔地说道:“你看你这皮毛没保存好,都泛黄起斑了,还有这些明显被虫鼠咬过……”
“不买就滚。”卢琛两臂交叠搭在脑后,重新靠回那堆皮毛上打盹。
那商人一怔,没想到对方不但不理会他的砍价,态度还很嚣张,有这样做生意的吗?但九十钱一张羊皮确实很便宜,作为一个商人,他不会跟钱过不去,于是道:“你这里一共多少张,我全要了。”
卢琛再次睁开眼,眼中带了不耐烦:“总共二百张。”
那商人道:“两百张羊皮,那一共就是一万五千钱,即十五两白银。”
正准备离开的邱敏脚步一顿,她记得刚才听那胡人说羊皮一张是九十钱,两百张羊皮那不是一万八千钱,十八两白银吗?邱敏回首,心想那商人肯定是看对方是胡人,欺他汉话说的不好,故意讲错。
卢琛冷哼一声:“你欺我不识数吗?”
邱敏暗暗点头:就是啊,这么容易的数学题,谁不会算啊。
卢琛继续说:“一张九十钱,两百张不就是一万六千钱?你该给我十六两才对!”
邱敏:“……”
那商人闻言大喜,他只是出于习惯故意压压价,没想到这胡人是个不识数的!连忙道:“对对对,我算错了,是十六两才对!”
卢琛道:“先定契约。”
在祈朝,大宗交易得先定契约,双方按下手印,再找监管市场的质官来,当着质官的面银货两讫,顺便把税交了,这样买卖才算完成。一旦定下契约,就不准反悔。
那商人得了一个便宜,巴不得快点定下契约,省的对方一会反应过来自己算少了。
邱敏对小北说道:“小北,那个胡人算错了,他少算了二两。”
小北道:“姑娘,这事跟我们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邱敏心想就是因为有些汉人缺乏诚信,才导致外族对汉人有成见。
市场有印好的统一契约,内容格式都一样,只空出货物的名称、价格、日期让交易人自行填写。那商人喜滋滋地填写下“两百张羊皮”、“十六两白银”几个字,正准备按手印,卢琛忽然指着商人的腰间说:“你的钱袋……”
商人闻言急忙回首去看查看自己的钱袋,却听卢琛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样式很特别。”
商人嘴角微抽:不就是个普通的钱袋么?他抬手在契约的底部按下手印。
卢琛也依样按下自己的手印。
契约定好,卢琛将质官找来,商人取出十六两白银,准备将羊皮取走。
卢琛冷着脸拦下他:“等等,你钱给错了。”
商人心想你现在发现自己算错了?晚啦!指着契约大声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你想毁约不成?”
卢琛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不错,正是因为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才不能让你毁约,十六两黄金,你一两都不能少。”
那商人一惊,之前这胡人说话一直磕磕巴巴的,现在怎么突然说的这么流利?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再看契约,发现上面写的金额居然是“十六两黄金”!
“这、这不是我刚才那份契约!”商人惊叫。
卢琛强行抓起商人的手,将他的拇指和契约上的手印比对:“这手印是你亲自按下的,你想不认账?”
商人顿时吓白了脸,这下哪还不明白自己被人下了套,对一旁监管的质官道:“大人,这胡人讹诈我,求大人为小民做主!”
不想质官却站在胡人的那一边:“这契约既是你亲自按下的手印,你自当遵守,不得毁约。”
商人叫屈:“大人,两百张羊皮哪值十六两黄金!”
卢琛冷冷嘲笑:“可两百张羊皮也远不止十六两白银。”
商人后悔不已,按正常市价,两百张羊皮至少值二十两白银,他贪便宜结果吃了大亏!
监管质官威胁商人道:“你要是敢毁约,我只能依律送你去大牢。”
那商人叫苦不迭,契约一旦定下就不能反悔,若是一方反悔,另一方就可以将毁约人扭送官府,要么双倍赔偿,要么挨板子吃牢饭!
邱敏悄悄问小北:“他是怎么把十六两白银变成十六两黄金的?”
小北道:“他刚才不是指着那商人腰间的钱袋说‘你的钱袋’吗,就在商人转头去看自己钱袋的一瞬间,他把契约调换了,这是江湖人常用的把戏。”
邱敏明白过来,那胡人早就准备好一张写着十六两黄金的契约在身上,怪不得他一开始就说“要买就得全买”,故意用比市场价更底的价格吸引贪便宜的商人过来全买,谈价过程中又假意算错,对方一听又有便宜可占,肯定急着立契约以防他反悔,等到按手印的时候他再将两份契约调换。
市场发放的契约都是统一印制好的,除了最开始两行,货物名称和货物金额处空白,由交易人自行填写,下面几行都是官府定下的法律条款,写明交易事项和违约后果,底部则是双方按手印的地方。若是一时不查,很容易就会上当。
监管质官估计有和胡人分成,仗着契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