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一个坐在阴影里的人,不如说是跪着。因为,他的脸冲着墙的方向,一直用双手紧紧的捂着脸。他......是小丽的父亲?我突然跟梦中的情景联系到了一起。我小声的问道:"叔叔,是您么?"
很久的沉默,一个声音从他的指缝间传来。"姑娘,是我,我......我不想吓着你。"他依然坚持着梦里的这句话。我更确定了,他就是小丽的父亲,但是......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叔叔,您快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别蹲在那里。"说话间,我走到了他的身边,弯腰去扶他。但是,入手的空虚感告诉我,我根本触碰不到他。我的背脊没来由的凉了。难道,他......已经?
我焦急起来:"叔叔,您,您是不是已经?"见我焦急的问道,他叹了口气,"姑娘,我已经......已经死了。我没有听你的话,我......我被他们害死了。"我最不想听到的结果,还是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他被害死了,被蛊婆害死了。
顾不上责备他,我对他说:"叔叔,您别捂着脸,您知道的,我是做化妆工作的,所以,我胆子大,您起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
我将窗帘拉开,让月光顺着擦的透亮的玻璃照射进我的房间,即使不开灯,我也能看清这个身影。也许,开灯会令他不舒服吧,这个亮度,足矣让我们可以看清彼此。小丽的父亲见我这么说,慢慢的将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他慢慢的站起来,转向我。
我还记得那张写着沧桑的脸,那脸应该有着坚毅的鱼尾纹,以及不时显现的慈祥的表情。但是,现在,我却什么也看不到了。他的脸,流着血,上面的肉翻飞,之所以用这个词,是因为他的脸没有一块儿完整的地方,一块块肉正从上面掉下来。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我熟悉的眼神。
我的泪瞬间掉落,心里难受的很,这位令我尊敬的长辈,居然落得这个下场,我不能不难过。我别过头,赶忙用手擦干眼泪。再次转过来,我已经恢复正常。"姑娘,吓着你了吧。"小丽的父亲有些抱歉的看着我,不时将脸上掉下来的碎肉接住,并想安回脸上。"我......我本来想在梦里告诉你这些,你就不会看到我这个样子,但是,我大概能力有限,只能坚持一小会儿正常的样貌。
我没有再说什么,向他伸出手去。画面回到那个小乡村,蛊婆,又是这个恶毒的老妇人。她递给了小丽父亲一把刀,让他生生把自己凌迟。直到他深深的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才将他的尸体丢掉。
我看不下去了,抽回了伸向他的手。"叔叔,告诉我,我能帮你做什么?"我知道,他来找我,一定是有他的心愿,需要我去达成。我等着他开口。"姑娘,叔叔来这儿,最重要的目的是告诉你,让你一定要小心他们,他们是恶魔,你斗不过他们,我真后悔我女儿的事情给你牵扯了进来。你,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心底流过了一股暖流,这位慈父虽然失去了女儿,但是,还对帮助过他的人心存感激。
"还有一件事,麻烦你通知我的徒弟。我的尸体被他们扔到树林不远的那条河里,你知道的,就是我小时候带小丽钓鱼的那条河。我死了不要紧,他的那把枪,还在我的身上,他们抛尸的时候,把枪塞进我的衣服,一起扔进了那条河。我......我对不起我徒弟,这次......他的处分是跑不掉了。"
善良的叔叔,他自己的命都这样不明不白的失去了,他还想着关心我,关心他的徒弟。"您放心,明天我就给您徒弟打个电话,告诉他。您还有什么心愿么?"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帮助他了却未完的心愿,我希望他能踏踏实实的走。
突然,我发现他的脸回复了以前的样子,我正在惊诧间,只见他双眼冒光,冲着我的身后大叫,"小丽!"说完,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穿过我的身体,径直跑向了我的身后。
被灵魂贯穿的时候我打了个寒颤,这种感觉平时生活中也遇到过,我只以为自己要感冒了,其实,是被灵魂贯穿了。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的身边,一定存在着很多这种游魂。
当我看到小丽与她的父亲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时候,眼泪再度决了堤。男人的心愿,其实,最想见到的,就是他的女儿。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们父女团聚了。于是,完成了所有心愿的他,回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希望,他们下辈子可以还做一对父女。
我没有打搅他们的重聚,站在一边,衷心的祝福着他们。不一会儿,小丽的父亲拉着小丽走到我面前。"谢谢你,顾小姐,你最后给我化妆送走我的样子比我活着时候还漂亮。"我惊喜的发现,她身上那条裙子就是我最后让同事帮她买的那款。"你......叫我姐姐吧,真高兴你和你爸爸再次见面。"
"姑娘,我跟我女儿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小丽的父亲拉着小丽,跟我挥了挥手,一转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他们走了以后,我打开房间的灯,躺在床上,我睡不着了。为他们父女感到高兴的同时,我又心生难过,好好的生命就都这样被残害了。那个蛊婆简直太可恶了,如果我有能力,我真想将她千刀万剐。
明天早上,我打算用个公用电话通知小丽父亲的那个刑警徒弟,否则,我会被抓回去做笔录的。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通往这座城的一条路上,黑暗中,一条瘦狗正在沿着铁轨不停歇的奔跑着。他能感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