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如碎银,洒满苍穹,皇城各个城门皆已闭锁,街市打烊,夜阑人静,偶尔听得几声狗吠。
只有西城的方向是华灯照天,人语喧闹,端的是春花秋月,夜夜笙歌,逍遥快活似神仙!
这灯火辉煌的安镇坊依古桥河道而建,风光迤逦犹如画卷,是皇城有名的妓馆集结地。
多年前,煌夜曾下旨查封此地,而致生意萧条,直至近三年,国泰民安的,又兴盛起来。
俗话说得好,食色,性也。
达官贵人也好,还是外国的商使,都爱来这里寻花问柳,安镇坊除了有一栋栋三、四层高的观河楼,更有悬结彩灯、花团锦簇的画舫。
它们缓缓地行驶在这烟波浩荡的翡翠河上,那透雕的窗棂里不时有清歌筝乐,余音袅袅,让人仿佛置身苍穹月宫之中,而心醉神迷。
有一座名为琉璃的舫船最富盛名,它是其它画舫的三倍大,且有三层楼高,纱幔垂地,灯火莹莹的分外妖娆。有三十余个*上身的纤夫在河岸拉着琉璃前行,气势非凡。
每到一个口岸,就有衣着华丽、财大气粗的客人,登舢板上船去买欢,常常一掷千金,大肆挥霍,当然大爷们也都能尽兴而归。
因为在这里,不但可以挑选女人作伴,还有美丽多姿的少年,那些全部经过调教,懂得如何取悦客人的少年们,总能把富人的钱袋子榨得一个铜子儿也不剩,让老妈子笑得不见眼。
诚然,这些少年日子过得也非常滋润。其中最美的花魁少年,是年方十六的潆泓,他还能自己挑选客人,那些肚满肥肠的乡绅土豪,完全入不了他的眼。
他接的客,都是有来头的贵族、或是能获得皇帝接见的外国使节。
此刻,他百无聊赖地抱着朱红凭栏而坐,下巴抵靠在上头,望着倒影着斑斓灯火的、波光粼粼的水色,却难以看清星辰的光彩,未免扫兴了些。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意兴阑珊,怪不讲姿态的,因为他坐在画舫最高的三楼,其余的少年都在楼下接客,一楼是打茶围的地方。
打茶围,即是陪着初次到来的客人聊天,期间少不了喝酒划拳、搂搂抱抱,也有歌妓表演,是画舫里最喧闹的地方。
二楼是雅间,设着仅能透出人影的帐幔,又用雕花裱金的木屏风分隔开。
到了半夜,时常有满脸酒气的客人,搂着漂亮的小倌往二楼上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衣衫不整地下来。
不过,这在镇香坊是司空见惯的,不会有人嘲笑他们。在离开画舫前,有童仆帮他们精心打理妥当,老妈子再恭送客人下船,从头到尾都不会有分毫的怠慢。
潆泓就不用下楼去作陪,整个三楼都是他的地盘,不但有梨花木雕刻的奢华床榻,还有气派的大铜镜、华贵的玉石几案、檀木箱柜,以及一个很大的桐木澡盆。
连老妈子都要看潆泓的脸色行事,因为他的好几个恩客都是当朝大官,实在是开罪不起。
今夜,约好的客人还未来,潆泓只能听着楼下热闹,却提不起任何的兴致。
他正要昏昏欲睡之时,忽然,一抹黑影掠过河面,他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什么人?!他瞪大了圆圆的杏目,借着月色与灯火,看到那人并未穿夜行衣,而是藏青色的衣衫,腰间隐约有佩玉闪光。他轻功极好,如燕儿般落在船甲板上,有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在那守着,却浑然不觉背后站着人。
青衣男子很轻易地就进入船舱里,要知道来这儿的客人,得要熟人介绍方可入。
呵呵,有意思。潆泓灿然一笑,伸手摇了摇放在玉几上的铃铛,老妈子来了,一脸献媚地笑,泓儿?想要什么?
我要见一个客人。潆泓说,在老妈子那坠着大金环的耳旁低语了几句。
有这个客人?我怎么没瞧见过?老妈子显得纳闷。
有!你快去把他找来吧。潆泓连声催促,老妈子只好同意了。
没想,老妈子下楼还真一眼就瞧见了潆泓口中形容的男子。他生得高高大大,一看即知是习武之人,穿着一身质地不错的绸衣,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可真俊!
剑眉黑目,鼻梁高挺,唇弯如弓,尤为性感,连见惯了美男子的老妈子,也立刻老脸一皱地堆满了笑容,挤开那些试图与这青衫公子搭讪的妓女、小倌们,热络地道,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是哪位老爷带您来的?
男子没说话,只是四下看了看,似在寻人。
第一次来,难免怕生。老妈子却不怕他的冷脸,反而更积极了,您的同伴想必是自个儿寻欢作乐去了,您不找他也罢。这儿的货色恐怕也入不了您的眼,走,我带您去上房,保准您满意。
上房?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好听得就像是钟乳石上滴下水来,滴答的一声,有种旷世灵动之感。
是啊!咱家花魁住的地方。老妈子愈肯定对方的来头不小,只是吃不准他的身份,说是贵族少爷吧,全然没有那种纨绔之气,说是大官爷吧,也不像,年纪实在轻了点。
只是光靠着他这副英俊、高大的样貌,就足以在这琉璃画舫上通行无阻了,因为潆泓最喜欢容貌好看的客人,这能讨得他的欢心。
老妈子心里盘算着,把青衫男子带上了楼,却不知这青衫男子心里也在犯嘀咕。
难道是我的身份曝光了?景霆瑞上船是为了刺探情报的,他奉旨调查一名嘉兰国的使节。
说是来大燕商谈暂时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