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一响,秃熊上了楼,虞丰年往外走,秃熊往里走,他没看到虞丰年,虞丰年先看到了他。顿时脑袋发懵、暗叫倒霉——他俩认识,秃熊要是嗷一嗓子,里面的人全得出来,那今天够呛。
来不及多想,虞丰年举起托盘挡住了脸,头一低,想从秃熊旁边混过去,哪成想,俩人一错位,秃熊一搭虞丰年的肩膀:“嘿!”
虞丰年一惊,差点儿回身一拳。其实秃熊并没有认出他来,开口问道:“嘿,那傩戏班子几个人在哪个房间?”
只是问路!虞丰年如释重负,手往后指,憋着嗓子说:“那个。”
“好,谢了……”秃熊随口应着往里走,边走边皱着回头瞅虞丰年的背影,心说这伙计我在哪儿见过呢?像打我那个虞丰年,不过走路的姿势……“鸭子拐”,不是虞丰年。
其实虞丰年走路一点儿也不“鸭子拐”,他知道秃熊还在他身后望着他,怕被认出来,这才一步一步装鸭子走路。秃熊稍一愣神的工夫,他已趁机下楼。
秃熊一来,情形大变,虞丰年不敢再扮伙计,也不能再上楼,要不然不光秃熊抓不到,夜明珠也抢不回来。可是怎么办呢?对了,刚才那二师兄说,让那个黑小子将包袱带回去,等会我不妨跟着他,伺机将他抓了,只要抓住他一个,不仅夜明珠能到手,我还有办法让他开口说出晚上的行踪。
打定主意,虞丰年换回自己的衣服,躲在了一边,静静等着。那小伙计还问呢:“大人,听到什么了?要不要我去报官。”
“没你的事,一边玩儿去!回来!我警告你,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要么他们砸了你的店,要么我砸了你的店!”
“小伙计吓得一缩脖子,乖乖地上去服侍秃熊他们了。戴幞头的二师兄生来谨慎,看送菜的小伙计又换了人,疑心又起:“伙计,刚才那小伙计呢?”
店小二哪敢说实话,既不敢得罪这边的匪徒,又不敢得罪那边的官差,就扯谎说,“他去厨上帮忙了”。
二师兄心里装着事,怎么着都不踏实。告诉大家,赶快吃了走人!
小半个时辰,酒足饭饱,二师兄告诉那戴斗笠的黑少年:“你带上夜明珠,现在就出城赶奔十里堡等候。”
黑少年十分不满:“师兄,我不回去!晚上的行动我要参加。”
“不行,这又不是去看热闹,有危险!”
“有危险我就更要去,你们就不怕危险吗?我该出一份力的。”
“我说了,不行!你要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没办法向师父交代。”
“你又来了,不用你交代,他是我爹,我最了解他,他既然让我跟你出来,就不怕我出事。就算出了事也是我的事,与二师兄和诸位师兄师弟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二师兄,你不让我去,在座的师兄弟中,哪一个能胜得了我?”
“胜不了你你也不能去,说什么也不行,你现在就必须给我回十里堡!”
其他师兄师弟也附和二师兄,不过这些人说话不像二师兄那么一本正经,都嬉皮笑脸开玩笑:“你就别跟着我们了,二师兄说得对,你要有个闪失,大师兄也不会饶了我们。”
黑少年气得脸更黑了:“滚,他是他,我是我,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谁在说他别怪我打烂他的嘴!”众人一看他真动了怒,谁都不敢再说话。
二师兄看黑少年实在倔强,便沉下脸来:“二师兄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出门的时候,你怎么答应师父的?是你苦苦央求,说一切听我的我才答应带你出来。都像你这样,我们岂不成了一盘散沙,还做什么大事?”
黑少年被二师兄训了一顿,气得呼呼直喘,可他没有再顶嘴,心里却绕起了弯子,心说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去,等你们走投无路、被困重围的时候,我再把你们救了,看你们还敢瞧不起我?
打定主意,倒慢慢心平气和起来:“好吧二师兄,你让我回十里堡,我就回十里堡,我听你的。”
二师兄这才微微一笑:“这样才对,去吧,你不要乱跑,我们晚上在十里堡汇合,如果到天亮我们还没有赶回去,你也不要等我们,一个人赶回建康府报信,听到没有?”
“嗯。”黑少年答应一声。
二师兄嘱咐完毕,带众人出了酒楼分道扬镳,二师兄带着众人往东,黑少年背着包袱往西。虞丰年一直躲在酒楼里,此时忙溜出来,悄悄跟上黑少年。
黑少年带着斗笠,斜背着包袱,不紧不慢在街上咣当,这儿瞅瞅,那儿望望,倒悠闲自在得很,完全不像跟着他二师兄的时候那么一脸的不乐意。虞丰年一路远远跟着,黑少年快他就快,黑少年慢他就慢。
今天是除夕,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时有三五成群的顽童或嬉笑追逐,或点爆竹放炮。约莫走出二三里路来,黑少年回头望望,见二师兄他们早已没有了踪影,忙一闪身钻了小胡同。
虞丰年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跟着钻了胡同。他起初想得很简单——追上去亮出腰牌:“老子是官差,你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想想不行,这家伙是个悍匪、亡命徒,而且衣服里边藏着家伙,武功再高,也怕带刀,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这么干。
又想,要不然跟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暗算无常,一黑砖将他拍晕,或者一拳打晕,先将夜明珠取了,再直接抓到郡王府审讯,这法子倒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