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江北耳朵里听着程统的自语,一面快速浏览着手中那薄薄的一页纸,当几条治军之策过后,一条消息蓦然映入他的眼帘,饶是他向来处变不惊,此时也不由得大惊失色,豁然起身道:“什么?”
程统便知道他看见了那条消息,于是沉声道:“京卫三营在今年的考选时,竟有人冒名顶替,被告发后,不但告发者离奇身死,就连兵部也有两个皂隶横死。此事实在是让人惊心,一旦流传出去,无论是京中还是地方以及各部边军中,都会引起恐慌。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份秘密邸报过来,除了你我之外,不知还有什么人能够得到这消息。”
萧江北目光闪烁了好一会儿,程统都能够轻易分析出此事的利害关联,他带军已久,又怎会不知此事重大?今年因为有人告发,所以才能够发现冒名顶替者,那往年呢?若是每年都似今年这般,有十几个冒名顶替的军官进入京卫大营,那简直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须知这些军官虽然只是官阶不高的百户,或者偶尔有一个千户,但这些低等军官正是一个军队的基础,他们是和士兵接触最多的人,若是着意笼络……
萧江北不敢再想下去,放下邸报沉声道:“皇上已经下命彻查,不知后果会如何?”
程统叹气道:“问题是,这是京卫三营,连这里都能被冒充者混进去,其它地方又如何?御林军呢?御马监呢?各地的边军是不是也都被人暗中把持了?皇上要查,也总得有人帮他查,可这些人当中,焉知就没有被收买的?能买通兵部考选司的上下官员,这幕后的人当真是能量不小,难道就不能买通其他人?”
萧江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向来漠然的面色也变得难看,好半晌,他才抬眼看向程统。轻声道:“幕后之人,你可有猜测?”
程统伸手向上面指了指,冷笑道:“但凡谋划这种事,无非是奔着那个位子去的。除了那几位皇子,还能有谁?”话音刚落,他就见萧江北眼睛一眯,当下便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不用误会,我自然不是指太子。你既然是太子的小舅子,想来不会不知道,这皇子中固然有以太子马首是瞻的,但也有几位只是表面上和气,心底里却积怨已久。”
“你是说裕亲王?”
萧江北不喜欢拐弯抹角,干脆直截了当的问。
“除了这位主儿,其他人就算对太子有怨,也没有那个实力和资格去肖想。”程统慢条斯理在萧江北对面坐下,沉声道:“如今看来,皇子也好。大臣们也好,赫然已经分为两派,太子派和裕亲王派,只不过太子名分已定,占着大义,所以倾向于他的官员更多。但如今京营这事儿一出,裕亲王那边的弱势可就说不定了,你在北疆边军中固然是威高望重,可京营中的勋贵子弟和痞子军官们却未必服你,好在神机营此前是萧将军统领。即便有渗透,大概也不会比另两营厉害……”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江北眉头越发皱得死紧,却听程统坦然道:“我在说什么?我当然是在未雨绸缪。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重文轻武。可一旦将来发生变数,只有武力才是真正决定性的力量,若那一位早早就在这里打下基础,太子将来即便登基,也未必能坐稳那个位子。”
萧江北沉默了,即便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程统说的没错。就算自己勇武盖世,可若是京卫三营大部分军官被裕亲王控制,将来也必定要有一场苦斗血斗,且胜负难以预料,毕竟个人武力和数万大军相比,根本就如同蝼蚁一般。
“我要请调回京。”
沉思半晌,萧江北终于下定了决心,之前顾绮罗回京时他就有这个想法,却被爱妻阻止,然而如今发觉被视作京城最大防卫力量的京卫三营很有可能被控制在别人手中,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不行。”
却不料程统斩钉截铁就否定了他的决定,萧江北眉毛一扬:“为何?”
“因为皇上心意未明。”程统毫无惧色看着萧江北深邃的眼睛,沉声道:“你我都知道此事绝非太子所为,但皇上不知道。你不要拿什么父子情来说事儿,裕亲王同样是皇上的儿子,平日里也是恭谨孝顺。皇上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太好,疑心愈重,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只全心信任太子,帝王通病你不会不晓得吧?”
“那怎么办?”萧江北紧紧握了拳头,努力控制心中焦躁情绪。
“等。”程统倒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微笑道:“我知道,自从弟妹回京之后,你的心其实早跟着一起飞走了。不过眼下你什么也不能做,哪怕你心急如焚,也只能在这里默默等待。皇上特意传了这份秘密邸报给你我,焉知不是要试探于你?你如果真是急切请调回京,难免要让皇上疑心你是不是急着回去收拾局面。”
“难道我在这里不闻不问就是正常反应?”萧江北冷哼一声:“别忘了,京营若是出了变故,最危险的就是太子,而我是太子的人。”
程统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在这里不闻不问也不是正常反应,但皇上不会和你讲这个道理。这样吧,你上一个条陈,提几条肃清京营的建议,末了提一句你本想请调回京,然而你调任辽东总兵时日未久,若再行调动,未免调动过频引人疑猜,唔!对了,再说一句,就说辽东如今看来虽是风平浪静,然而女真及各族早有前科,所以须防他们反复。”
“他们自大夏建国后归顺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