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性情阴晴不定,刚才还轻佻无比,此刻又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好似刚才那些事不是他做的,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和煦如同三月阳光般的微笑,彬彬有礼的态度,谦谦君子似的修养,不过是张完美的面具。绿宜和曾大哥只看到了他捏她的下巴,却没听到他附耳过来时的孟浪话。他更自信她不会将这些轻薄话说出去,拿捏住她的心理,才会最后以施舍的姿势来体现他的慈悲和大度。
偏偏就不如他的意!阿素将泪逼回去,抬起头,最后一滴泪沾在她微卷又纤长的睫毛上。睫毛又黑又长,泪珠晶莹透着亮,阳光从侧面透过来,那滴泪颤颤巍巍,摇摇晃晃,似荷叶上的初露,合着她清冷的脸庞,化作一柄无形的剑,直直射入了容白的心脏。
见阿素没再其他动作,一双眼似无波无痕的深潭,容白望着望着,脸色不禁有些僵。曾经也有个女子,用这样不悲不喜的目光看过他,没有惧怕,更没贪恋。他想到了方才手掌心的那滴冰凉的泪,心狠狠一抽。
完美无缺的面容,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从她之后,再没哪个女子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他的心渐渐沉下去,刚刚化出的一丝柔软,也被胸口泛出的冷意代替。
容白的重瞳颜色渐深,语气也冷了:“话我只说一遍,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话说得又冷又硬,让阿素对他仅存的一点好感立马没了。
他有一张俊逸好看的脸,同样有个古怪多疑的性子,更兼有一副铁石心肠。阿素确信他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十分了然,可他依然帮亲不帮理。明知道她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顾忌曾茗的名声和前途,才如此肆无忌惮折损她!
在他眼里,她根本不是个人,只是一个可玩捏的有趣玩物。亏她还单纯以为。真能靠一个赌约安然脱身。
曾茗和绿宜让景蓉公主跌了份儿,自然也扫了他容白的面子。
公主可以无理取闹,颠倒黑白,我行我素;她陆素绾不过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着牙往肚里咽。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放过她,只是变着法子欺侮她,凌辱她,以此博得乐趣而已。
可他错了。她陆素绾在没有等级观念的云崖长大,性子更是宁折不弯。权势这种东西对她根本不具有威慑力,当忍耐到了一定程度,她不会再忍。
阿素看了看两眼蓄满了泪的师妹,以及满面黑色的曾茗,做了个决定。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冰忻刀,将方才容白握过的衣袖部分,一寸寸割开。
只听‘刺啦’一声,衣袖割裂,碎布随风飘到了地上。
容白:“……”
他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这厮……尼玛……
就这么嫌弃他?他好歹是容白容公子。天下公子之首!
他不由再多看了眼前女扮男装的女子一眼。
她低着头,即使被戳穿了身份,也依旧镇定,仿佛刚才的委屈哭泣只是一阵风。风散了,娇弱也跟着不见了。唯有大眼睛下现出的一抹淡红,才泄露出她刚才的些许失控。
柔和与刚烈,两种矛盾的性格,都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竟一点都没觉出不妥,只觉惊奇新鲜。他的脸终于有了一点点动容,像发现了新的宝贝似的。重瞳神采奕奕,浑身像染了一层白色的光。
他很快掩饰住失态,目光落在了阿素手中的匕首上。
眉头微微一皱,扇子又重新敲打起来。
景蓉见容白哥哥盯着那碍眼的少年。看了又看,神态也越来越平和。自己却被晾在一边,像个路人似的,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她登时大怒,妒意席卷而来,刚刚压下的怒火又腾腾往上冒。这不起眼的少年居然敢公然拂了容白哥哥的好意。给脸不要脸。拂了容白哥哥的意,就是打她景蓉的脸。
她景蓉公主的哥哥,不成器的婢女月央,连带已死去的红鸣马,要讨好或惩罚,都是她容菲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了!
他也配!
景蓉面色不变,手却暗暗往腰侧摸去,一排银针立刻甩了出去。
曾茗注意到了景蓉的小动作,他根本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阴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下黑手。刚想出声阻止,可距离实在太远,银针射出的角度,很是刁钻,就是扑过去,也于事无补。阿素又无半分武功,根本避无可避。
一抹抹细细的白光直直朝阿素站着的地方飞去,曾茗的大脑轰然一声,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眼里射出熊熊怒火,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年幼的弟弟跌落在地,茫然看着提着棍子赶来的凶徒……
他早把阿素当成了早夭的弟弟。要是阿素受伤了,管锦衣少年什么来头,他都要亲手撕了他!撕了他!
阿素只觉一阵轻风吹过,容白的手攀过她的肩膀,再往前一拽,手落在了她的腰侧,身子又被托着挨着地面转了一个圈,就像是一起跳了一支轻盈的舞。
耳侧除了风的声音,还伴着一阵‘嗤嗤’的响动声。
原来,景蓉的银针甩过来时,离她最近的容白也随之动了。在阿素还呆愣在地之际,他一面托住了她的腰将身子往下弯,一面用手里的折扇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大把银针。
等回过神来,容白也放开了她。
阿素看到他素白的折扇上,扎着十来根细长的银针,这才明白过来,生死一线间,是容白救了她。
容白打量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