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镜澄看着勾玉上面的纹路,眸色渐冷。
这勾玉,是千国六皇子琼王殿下的信物。
准确点说,是每位千国皇子都有的一样东西。
景帝在各个儿子降生时,都给犹在襁褓中的小皇子颈脖上,挂上一块象征吉祥的勾玉。
从大皇子到刚刚出生不久的十皇子瑜王,每人都有一块。
每块勾玉,都被钦天监的司监开了光,带着与生俱来的浩然正气。
这是千国皇子身份的象征,也是景帝对每位皇子的疼爱。
那,曾经是高镜澄视若珍宝的东西。
自四年前他出使令国,莫名遭受流匪狙击,不幸掉下悬崖,大雪封山下九死一生,在雪地里慢慢等死,最后打猎经过的容白与景蓉救活,进入容府那刻起,他便把这块勾玉给了容白。
在悬崖谷底他挨了两天两夜,涅槃重生后,他以前那么珍视的勾玉也变得无足轻重。
那是他甘愿入容府为奴的保证,也是他与过去挥别的决心。
他再也不是从前的高镜澄,只是一个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异国人。
景蓉将他带回容国皇宫时,容白把勾玉一并转赠了公主殿下。
这个举动表明高镜澄脱了容府的奴籍,从此以后便是公主的下人。
在高镜澄养病期间,千国风云变幻,不仅琼王的称号被景帝褫夺,而且传出了六皇子身死的消息。
接着他的母妃烟妃被景帝所弃、打入了冷宫。
最后,许家被众臣弹劾,景帝把许氏家族中所有入仕子弟撵出了朝堂。曾经贵为铭枫四大家族之首的许氏一族,从顶端跌入谷底,盛名再不复从前。
凡是与六皇子的人或事,或贬或逐,或打或杀。
千国六皇子死在了悬崖谷底的深雪里,活过来的只是容府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马倌。
他最敬重的父皇将他在千国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他是个与千国再无任何瓜葛的人。生或死,都是他自己的事。
可是,今日遭遇的一切,都与这枚这块原本与他再无任何联系的勾玉有关。
紫衣女子的弦外之音。是有人在其他勾玉上下了巫术,离魂蛊被同样握有勾玉的人认了主。飞琅被离魂术控制后,体内的离魂蛊顺着勾玉的味道,将佩戴着曾经属于他那块勾玉的景蓉错认成了他。
这才有了方才一番厮杀。
同样握有勾玉的人,都有谁?
是那些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哥哥或弟弟。
他的哥哥或弟弟们。用了离魂术这样卑劣的手段,想置他于死地。
究竟是谁对他穷追不舍?又是谁不相信他死在了四年前的悬崖下?
高镜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景蓉见高镜澄一直盯着自己的腰看,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解下那块勾玉,放在他手里。
“小橙子,你想要回它?你想要,我可以还给你。就当是我对你舍命救我的谢意了。你若还想要其他的,都提出来,我一定满足你。”
“看在你冒死救我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你绑我、塞我、瞪我,训我的事了。不过下不为例,只有我这个主人才有以上权利,你得记住你的身份。”
“来来来,快坐下,你可是与飞琅那个怪物对掌了的。你吐了血,肯定受了伤。你可不能这么倒下,你若有了三长两短,一下子翘辫子了,那我得多无聊。我得在哪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小橙子。你说是不是?”
景蓉还体贴的给高镜澄倒了一杯茶,还亲手端给了他。
高镜澄握紧了那枚勾玉,垂着眼,并没接话。
景蓉见他不说话。搬着椅子坐到他对面,严肃的说:“我给了你勾玉,你可别生出什么想要离开,回千国的想法。我可打听过了,千国如今最受宠的皇子,可是你那讨厌的四哥。他是曹皇后的嫡子。帝位多半是他的了。”
“我还派人查过,将你击下悬崖的,根本不是什么流匪,是一等一的杀手。那批杀手也不是令国派出的,他们来自千国。”
“千国谁容不下你,谁想杀你而后快,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千国再大,已没有能护你佑你的人;容国再小,也有保你庇你的我。所以小橙子,别想着离开。离开我,天下之大,你就真没有可去的地方了。”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再打你骂你,不再乱发脾气,让你难堪。我对你讲了我姐姐的事,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我从来就没有过‘自己人’,你是第一个。”
“我也不提驸马的事了,父皇那一关首先就过不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你永永远远陪在我身边,做我一生一世的小橙子,好不好?”
景蓉的语气里难得带着一丝哀求。
今日高镜澄豁出命来救她,确实让她震惊。
她的父皇曾说过,肯豁出命来救她的人,才是最忠心的奴才。
飞琅从背后呼出那两掌时,如果高镜澄存了一丝怨念,并不出手相救,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他受下了那两掌,救了她的命,那本是无可厚非的事。
若救她的人是飞琊或飞玏,景蓉绝不会觉得有什么,她只会认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白哥哥养着他们,他们就该为了她及白哥哥的安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这个人换做高镜澄,事情就有点不一样了。
景蓉不知道是高镜澄挡住了她一个个噩梦,还是她陷入噩梦惊醒时,他在一旁的陪伴,让她觉得他不一样;抑或是他从不在她面前表露过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