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称名叫苏衡的男子,很明显是个习武的人。这点可以从他背着个人,呼吸依旧不乱看出。
阿素还注意到,方才他给浪静擦汗时,浪静下意识的躲闪动作。他们绝不会是兄弟,极有可能是主仆。连身份都是假的,‘苏衡’也许是随口胡诌的一个化名。
另外,刚给他递药草时,阿素注意到了他的手,特别是虎口位置。那里有一层茧,只有经常拿弓箭,或持银枪的人,才可能有这样程度的茧子。寻常人家是没有机会拿弓箭的,更遑论银枪。还有,他给浪静放毒血的方法,是在患处划了好几个十字。
普通人可能知道这样正确的放毒方法吗?阿素表示怀疑。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苏衡,不仅不是普通人,可能是个军士,或者是常年呆在军营的人,抑或是武将。
武将为什么会来飘渺山?不,严格来说,为什么会来云关?阿素想不通。云关一直很平静,别说是有武功的武将,就是一般的士卒,她都没见过。
她努力摒弃掉这些疑窦,一心一意带路。一路上,苏衡没话找话,她知道,他是想套自己的底。她继续保持一开始给他傻愣愣的最初印象。直到他从云关风土人情说到眼前的蓝天白云真美,他也只知道她无父无母,是云墨村的村民,名叫阿牛。
阿素不怕他查,山下云墨村的确有个跟她身量差不多,名叫阿牛的药农。他是回春堂的伙计,常常跟着她上山采药。
若苏衡真去查,阿素知道阿牛会怎么回答。
云崖本就是个避世之地,知道飘渺山的人多,知道飘渺山有个云崖的少。知道飘渺山有个陆神医的人多,知道陆神医有个叫阿素的师妹的少。
阿素不管身后两人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想着快点到那草药生长的地儿。然后将今天所见所闻,全部忘记。就当从未遇到过他们,自己一直在北崖,从未出来过。他们就像一场梦,一场一睁眼就会消失的梦。
见横出来的树枝,和茂盛的芦草将‘阿牛’的头发刮地有些乱,苏衡喊住了‘他’,阿素不明所以。
苏衡嘴角仍噙着一丝放荡不羁的笑,因为赶路,头冠有些歪了,也没所谓。他自然的走上前来,越过她,又折了根还算粗的树枝,走在了前面。
那些长着锯齿的芦草毫不留情地刮过他的衣袍,手背,小腿……阿素看着眼前清出来的路,看着那些被苏衡休整地歪在一侧的草,又抬眼看他轻巧地爬上了一个坡,将浪静小心放下后。他转过头,朝自己伸出了手。
那迎风而绽的笑里,有关怀,还有她看不懂的其他东西。
她看着那双还保持着伸出姿势的大手,没有动作。
她暗自扫了扫四周,用眼量了量地面到苏衡站着那块坡儿有多高。正寻思着若踩着前面那块厚厚的石头,再一跳,将腿挂到旁边那棵看起来其实不算太远的枝桠上,应该是有可能跃上去的。
她还在比较这种简单的方式更好,还是直接将腰带解下,悬挂在那根看起来不怎么强壮的树苗上,再一荡又一荡,荡上去这样粗暴的方法更好时。苏衡已经倾下身来,在她开始琢磨第三种方法还没琢磨出头绪时,手忽然向下。
他抓住她的肩膀,再一抓一提,她的身子猛地离开了地面,直直朝他飞去。
她还来不及尖叫,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素几乎整个身子都倒在了他身上。一股似青松,又像松柏的陌生气息,混合着些许汗味,直直窜入鼻内。
这是她第一次与男子如此接近,即使跟大师兄,平时也保持着正常距离。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脸顿时热了,她忙用手去推他,站直了身子,又朝后退了两步。
她只顾着往后退,没意识到后面就要踩空。她左脚一歪,惊呼声还没响起,苏衡的手又伸了过来,一拉一拽,阿素重新跌进了他的怀里。
额头还不慎撞在了苏衡的胸前,她立刻用手捂住了有些晕的头。
苏衡忍住笑,看着忽然就傻乎乎起来的‘阿牛’,忽然起了恶趣味。他的手仍虚虚放在她的腰侧,还故意凑上前来,热热的呼吸吹在她耳侧:“阿牛小心,若再退两步,你又就要跌下去了!我帮了你,你不先谢我,忙着往后躲,是几个意思捏?”
见‘他’还捂着头,苏衡忙将笑意凝住,手忍不住往上移,就快要碰上‘他’的额头时,‘阿牛’冷不防蹦到了旁边,灵巧极了。
她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后怕的表情来,分外庆幸这会儿有泥土作掩饰,没让眼前这忽然变纨、绔的男子看出异样来。
接着又朝他作了个大大的揖:“谢苏公子拔刀相助,若不是你……”
苏衡见她一本正经的道谢,一点玩笑都不能开,那点恶趣味嗖嗖灭了。他摆摆手,又挠了挠头:“我说笑的,若真计较起来,我该谢谢你的。你帮我在先,我不过是不想欠你太多罢了。我们别谢来谢去了,我弟还疼得死去活来,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好么?”
阿素按住有些慌乱的心,慌乱地点了点头,拿起他方才用过的树枝,指了指前方:“就在前面,马上到了。”
苏衡点点头,俯身拉浪静时,忽然闻到手指处的异味儿。
这味儿如兰似麝,混着丝丝药草香,一点点沁入鼻内,就像刚采下木樨花,淡淡的,细细的,让他的心也痒痒的,暖暖的。
这味儿明显不是他的,也不是浪静的,就只有……他看着‘阿牛’隐于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