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梁思佑干笑了两声说道:“李闯王攻破洛阳之前确实杀戮颇重,每逢攻城夺邑,必掳掠四郊之民以为前驱,民众反抗甚烈,然自破永宁伊始,便极少害民,甚至对民众颇多恩惠,每破一城必大赈灾民,仅此一点,便强于那张献忠许多。其破洛阳之时便以小儿传唱迎闯王不纳粮之民谣,继而四处宣扬:‘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其破开封返襄阳后更是提出‘三年不征一民不杀’,待称王于西安,更是言及‘杀一人如杀吾父,一人如吾母’,其施行的均田免粮之策,更是撼动天下,贫苦之民无不蜂拥而起,遂覆我大明江山。其首犯开封,正是那迎闯王不纳粮之言在开封四处传扬之时,四野饥民闻听后自是纷纷响应,故有相助李闯王攻城之举吧!”
李光壂张文耀再度沉默,姜旭听得是眉头紧皱,却是因四人所言颇多矛盾,或言闯贼伤民,犹好掳掠女色,或言闯贼爱民,令不得伤一民,而单单偷袭开封,便前有砍民夺门,后又与民众在城下凿洞藏身共同抵御弓矢,民众竟甘心为其驱使,自相矛盾如此,想要对闯贼爱民之说反驳一二,终归是离世三年对其间情形一无所知,竟不知该当从哪里开口。
李光壂叹道:“闯贼这几年对待民众上确实比献贼强了许多,其初犯开封之时,献贼亦自楚入豫。流贼中以张献忠罗汝才最强,献贼残暴好杀,其既狡猾又酷虐无比,所至皆焚戮一空,以至鸡狗无所留,宛邓间备受其荼毒。献贼入豫后南汝之间一片骚动,流贼罗汝才亦自楚入豫,与献贼合营,二贼合流后其势愈强,其相视如兄弟,自称行则并峦止则并垒,兵锋所向如劲矢穿帛,莫敢挡其锋芒,附近相邻州县皆盼左良玉能早日带大军前来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看了众人一眼李光壂笑道:“李某曾听到一则民间传闻颇为离奇,言及献贼入蜀之时,豫楚数百里安然无事,当时邓州某县忽然出现一长须怪人,见人便大呼柳林生,众人皆不知所谓,见那怪人在县城东郊十里的地方圈起一大片杨木林,南北相离足有二三里,内里又有一座柳林,对人言此即柳林生,众人亦不识其用意。不久献贼自蜀中突围而出并再度入楚,其日辄走数百里,以致官军难以扑捉其行踪,县城内刚刚得到献贼可能犯境的消息,献贼便已出现在了县境并随即前来夺城,县城内闻风逃出来一家县民,因携带辎重并扶老携幼而被贼发现行踪追赶而来,县民一家逃到长须怪人所围林地边缘,眼看将要被流贼追及,不得已逃入柳林之中,仓皇之际一家男女老幼皆抱头伏身待死,谁知流贼到了林边却纷纷停马四望,对近在咫尺的县民一家居然视若无睹,好像根本看不到其就在身边一般,贼无所获便前往县城将之洗掠屠戮一空,而柳林内的县民一家竟然得以幸免。”
县丞梁思佑与主簿赵士麟听得是愕然相顾满脸的惊奇,姜旭却是念叨了两遍柳林生,暗道那长须怪人该不会是精通奇门阵法,以杨柳林布置出一处迷幻阵法,使得那县民逃脱贼手,那长须怪人恐怕亦精熟推衍之术,方能算出献贼会在不久之后进犯并追赶那县民一家到柳林边吧。
李光壂翻开手中书册念道:“洛阳新破,所在震惊,时河南巡抚李仙风出剿河北土寇,城守副总兵陈永福往洛阳收辑残破未回,开封空虚。闯贼临城之际,巡按御使高名衡指派各官分防:按君自守西门,守道苏壮、推官黄澍(shu)协同;左布政使梁炳守东门,右布政使蔡懋(mao)德守曹门(东北门),知府吴士讲守南门,管河同知桑开第守北门,周王府承奉曹坤、左长史李映春率周府勇士八百人登西城守御。下令民间有能出城斩贼一级者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贼者赏三十两,射伤一贼或砖石击伤者赏十两。百姓闻之,纷纷挈(qie,提)弓矢刀槊登城,恐为人后。周王亦大发帑金五万两犒士,鼓舞城守。又复出龙牌晓谕全城:有能退寇者解围者,赏银十万两,具题(题本上奏)起升。”
张文耀苦笑了一声接着道:“周王因福王之事决意死守开封,对守城士卒优加奖赏,对登城守卫的民众日给钱粮。士民闻之无不雀跃,争相登城以效死,或请出城杀贼,高巡按为之跪谢,众人益发感泣。有祥符人马瑞图者,字遇伯,闯贼围城之时,其家中粮尽,瑞图遂以文士登陴(pi,女墙)守御,日得升合以养母。”
李光壂低声缓缓道:“高名衡者,字仲平,山东沂州人,崇祯四年进士,初知如皋,以才能调兴化,后授御使。十二年出任河南,次年期满,留巡一年。”提起来高名衡,四人都是一脸肃穆,竟然涌漾而起一股悲凉之气,姜旭自然是不明四人何以如此。
缓缓平复了一下心情,李光壂接着说道:“王燮者,北直隶宛平人,进士。崇祯十三年任祥符县令,荏临伊始,便值奇荒大寇,并草寇蜂起。王公歼灭有方,得以远近驰名。次年闯贼攻汴梁西城,贼未至时,即将近郊数十里内树木井泉尽行砍塞。又复令民将家眷、牲畜、粮草尽运进城,一意防守。待贼临城,王公毅然登陴,劲矢火攻,贼死者甚众。”
“黄澍字仲霖,浙江钱塘籍,南直隶徽州休宁人,崇祯丁丑年进士,授开封府推官。”
“蔡懋德字维立,昆山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杭州推官迁山东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时田荒谷贵,民苦催科,贼又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