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头山内室,只有一枝蜜蜡蜡烛在桌上半死不活地燃着,两个长长的影子隔着木桌相对而望,气氛有些尴尬。
“圣女大人,”财务萨满戈利高露出脸上略显僵硬的微笑,看起来更像一只觊觎母鸡的黄鼠狼,“您知道我受大萨满委托,特来调查母神被刺一案,还望您多多配合。”
“配合?”达芙娜怒吼道,“你们是笨蛋么,事实摆在眼前,还需要调查什么?”
戈利高猛烈地咳嗽起来,喉间却全无啸音。咳嗽平息后他说:“您亲眼见到母神被杀,但不代表其他人也目睹了这一出悲剧。”
达芙娜完全不理睬他,继续说道:“那几个杀害母神的臭肉球儿还在逍遥法外,你们不想想如何尽快把他们抓回来,行万钉之刑以祭母神,现在就开始急不可耐地抢班夺权排除异己,真当母神不住了,没人治得了你们了吗?恐怕母神在天上的草原也不得安宁!”
黄鼠狼大人嗓音嘶哑,“您看您说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抓凶手,我不在行,调查案件,我更不在行,也就能为各位大人管管钱,跑跑腿什么的……”
“那就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圣女大人,”戈利高加重了语气,“如果您依然秉持这样的态度的话,这场战争没有开打,您就已经输了。”
圣女不耐烦地问:“你想说什么?”
财务萨满好整以暇地理了理他泛黄的面毛,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所知,五位事务萨满中已经有两位站在您这边,加上您自己身兼的教务萨满一职……嘿嘿,虽然我只善于与稀有贵金属打交道,好歹也是事务萨满之一……”
达芙娜猛然警醒,警惕地盯着戈利高的双眼,“你想要什么?”
“您知道戈雷多一直很喜欢您,有时候一桩亲事可以让浮起的尘埃落回大地。”
“唔?”达芙娜挑了挑眉毛,她还隐约记得那个小黄鼠狼,经常在聚会中猥琐地偷窥她,而当她望向他时,他的眼光却慌忙地躲闪开来,“我记得他,是个好小伙。”
“我知道,仓促之间您也难以痛下决定,不过……银狼那边似乎有点等不及了。”
刚刚平息的怒气又在胸肺间穿行,示威的平民,大萨满的咄咄逼人,黄鼠狼的调查和逼婚,不知道还有多少明的暗的狠招在等待着她,难道他真的以为我只是躲在母神背后的小女孩吗?
达芙娜咬着牙说:“好,我答应了,不过婚礼需要用一个银色的头颅作为贺礼。”
戈利高大笑起来,“完全没问题,我相信新任母神的大婚一定会热闹非凡。”
谈妥了以上事宜,所谓的调查才例行公事般地走了个耗时不短的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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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大圆屋三楼的那个房间内,莱卡翁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戈利高的调查结果汇报。在他看来,通篇报告都是由口水和唾沫组成,毫无指向,也毫无价值。
莱卡翁揉了揉太阳穴,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地需要那双温柔多情的手,“戈利高大人,能告诉我你的结论吗?”
“结论是……”戈利高将手中厚厚一叠羊皮纸来回翻看了几遍才说,“不论从时间、动还矍榭隼纯矗我不认为达芙娜会是杀害母神的幕后凶手。当然,我们也不能因此就轻易地排除掉她的嫌疑,具体真相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这个老滑头!莱卡翁在心里忿忿地暗骂。他试图用一种更加简单易懂的方式传达他的想法,“财务萨满大人,听我说,母神被杀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凶手早已跑远,问题是如果没有内奸的话,你觉得他们能够轻易完成刺杀母神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谁又是最有便利条件创造这种可能的人?从另一方面说,为了让我们和我们可怜的家人不被疯狂的信众撕碎,也需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大人物来承受他们的怒火。”
戈利高盯着大萨满浅灰色的眼睛心中默默盘算,莱卡翁表明了态度,也将他逼得几无退路。他舔了舔突出在唇外的牙齿说:“好的,我明白该如何继续进行这个调查了。”
汇报完毕后,戈利高并未多做停留,在走出千狼之门时,恰好遇到军务萨满多万急匆匆地从他身边经过,这个矮壮的男子神态焦急面色慌张,看都没有看戈利高一眼就径直走入房间。
走出白色大圆屋,他的狼车早已等候多时,刚想进入车厢,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从远处传入了他的耳朵。戈利高皱起眉头,这些该死的平民,整天游行集会,难道就没有个完吗?
一大群手持棍棒的人沉默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们面容枯槁,在脸颊处用白色的骨灰画出奇怪的纹饰,身上只披着已看不出颜色的羊皮,皮子上满是污迹和虫蛀的洞。
戈利高认得他们,狂信者,母神最忠诚也最疯狂的信徒。
他坐进车厢,嘱咐车夫道:“跟着去看看。”
狼车距离狂信者一百距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行驶着,一直跟到了狼头山。连续几天的不间断抗议活动,让原本简洁大气的狼头山广场变得混乱且肮脏,垃圾、粪便随处都是,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那些抗议的平民依然不依不饶地呼喊着口号,痛诉着达芙娜出卖母神的罪恶行径。
狂信者并未加入抗议行列,而是简单地集合了下队伍,就无声地挥舞着棍棒冲入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