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邢宝成作为一家之主,不管他说了什么话,说的话对不对,作为儿子,邢大平他们兄弟四人都必须老老实的听着。
可是这样道理,在好年间的时候还行,在饥荒遍地,流民四起,生存完全没有保障的明朝晚期,所有本来的道理就都已经不成道理了。
就像当皇帝的如果治下的百姓不能温饱,那他就应该承担责任和骂名一样,不能保证家人的温饱生活,所谓的一家之主,所谓的家长,也就没法名副其实。
所以邢大平听了邢宝成的话相当的不以为然,他对邢宝成说道:
“爹,如今这是什么年月啊。有的吃就得赶紧的吃,有的穿就得赶紧的穿。前年的时候,隔壁一个村子的人都逃荒去了。大前年的时候,咱们庄子里就饿死了多少人了。这年月,手里面有了粮食就赶快填肚子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命都保不住了。你还在这说什么不能动的话。再说了,邢老财全家都交待了,他还哪来的亲戚追究咱们的?”
这些年日子过的越来越差,邢宝成对于大儿子的反抗也习以为常了。所以他很认真的对邢大平说道:
“要不说你们还是没见识呢。邢大太爷家能在栖霞县里有名有姓,那是因为县衙的二老爷(县丞)那是大太爷的侄子。人家靠着官府呢!等哪天复兴党的那帮后生走了,县里的二老爷派个差役过来要收回东西,谁还敢赖账不成!”
邢大平听了这话,立即满不在乎的对邢宝成说道:
“爹你也真是的,人家复兴党的兄弟都跟我们说了,他们就是从县城上过来的。栖霞县城早就让人家复兴党的兄弟打下来了。什么县令县丞什么的,都和邢大太爷家一样给复兴党的兄弟吊死了。你还在这寻思什么呢!”
邢宝成听了大儿子的话,心里咯噔一声。读过书的邢宝成可知道,这县城被打下来,可就不是一般的小事情了。造反拉杆子的山大王虽然很常见,可是能把县城打下来的可是不多。
想到这里,邢宝成越发的心里发慌起来。打下了县城,这就是造大反,翻大天的事情。复兴党的山大王早晚要走的,到时候朝廷要是把大军派下来,那就立时是一场大祸。
想到这里,邢宝成着急起来,他马上对邢大平说道:
“你也别在家呆着了,反正现在还不知道这地怎么算,也没地方干活儿去。你去和复兴党的人问问他们买不买地。”
邢宝成这话说的非常突兀,以至于邢大平愣了半天才问道:
“爹你这是干嘛啊?大太爷家的地都被复兴党的人收走了不假,可是复兴党可说了,原来在这种地的现在人家照样用。而且现在人家还不收地租免了皇粮,只要跟着把头把地里的活干好,每个月都有钱粮拿。我和老二都已经把长契签了。我回来就是要和你说一声的,明天开始我和老二就不在家里住了。”
“什么!你这兔崽子反了天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
邢宝成原本还能保持个大体上的平静,可是现在他听了儿子的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老爹发火了,年纪最小的邢四平有点害怕。但是常年吃不饱饭所以心里面怨气不小的邢大平邢二平和邢三平倒对发火的父亲没什么畏惧的。
邢大平看到父亲发火一点都不感到害怕。他对邢宝成说道:
“我还不知道爹是啥样人吗。家里穷的都掉了底,你还在那穷讲究。复兴党那里有吃有喝还有钱拿,我不去投复兴党,难道还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兄弟们一起饿死不成。反正我和老二已经把手印按了。老三和老四年纪小,可是人家复兴党的兄弟也收,不过不是像我们这样是干活儿的,而是要和人家去读书的。我已经给老三老四都报了名,一会儿人家复兴党的人就来给爹送钱来。”
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毫不畏惧的看着自己平静的说完这些话,邢宝成感到浑身发冷。开完批斗会邢宝成和老婆先回家来了,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功夫,没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四个儿子就都投了“反贼”。
和没读过书的儿子们不同,邢宝成知道,这下子自己一家子算是彻底的倒霉了。和贼寇们按了手印画了押,自己一家就都从了贼,朝廷可是不会放过自己一家子的。
想到复兴党的贼寇马上就会到自己家里来,邢宝成心中是一片绝望。他默不作声的推开了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发的出了家门。
像邢宝成这样知道什么叫造反,哪个是朝廷的人,在邢各庄里并不多。
就现阶段而言,知道这些概念的人可能只剩下邢宝成一个了。其他那些懂得这些概念的人,都是生活在邢大太爷家的大庄院里的人,他们不是早早的死在了复兴军战士的枪口下,就是在公审大会和批斗大会里被吊上了绞刑架,其他的个别人也被复兴党抓住,正在送往集中营的路上。
所以除了邢宝成一个人满心的绝望之外,邢各庄里的其他人家,都是一派兴高采烈的高兴气氛。邢大地主家的粮食正经不少,复兴党按照人头,每人给分了满满的一大斗的麦子,现在的邢家庄里,家家户户都在磨麦子,准备好好的吃顿难得的饱饭。
在现如今这个世道,像邢大平那种“有今天没明天,得了吃食就赶紧往肚子里填”的想法才是最普遍最真实的想法。老百姓可不管谁当家谁做主,他们对于当权者完全没有任何的概念,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