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现实,不是唱戏!我看汪孚林都很不情愿声张,如果不是你硬要给他分润功劳,他又想到这样一个奋勇杀贼的人,恐怕得应付从按察分司到巡抚衙门各级官府的讯问,别人扛不住,他早就把这杀贼的功劳让给别人了!”苏夫人见叶钧耀赶紧把被子拉下去透气,她才警告道,“你可千万别自己说漏嘴!碧竹是我特意挑出来的,机敏能干,又略通武艺,反正尽可糊弄得过去,那些大人们总没有放着悍匪不问,一个劲揪着小女子问个不停的道理!”
“好好……”
妻管严的叶县尊当然不敢再啰嗦其他,只是在重新盖好被子之后,他方才低声问道:“倒是上次孚林的父亲到底什么意思?第一次来就非得请我把儿女都叫上,一个一个给见面礼。而后听说我升堂的时候他又带着媳妇来过好几回,他是不是看上了咱们家闺女?”
汪道蕴和吴氏都是心计不深的人,苏夫人早就从两夫妻口中分别探出了不少东西,尤其汪道蕴那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她早就探知了某些内情。此刻,她却分毫口风都不露,而是笑着打趣丈夫道:“现在徽州城内外,谁不知道你们这爷俩的关系,孚林比你儿子还亲,迟早都要是你的女婿。别想这么多了,你在任上一天,这事就不好提,等你这次升官成了再说。若你真的能多这么一个女婿,将来我也不用担心你冒冒失失又闯出什么祸来。”
“夫人,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着调吗?”叶钧耀悲叹一声,可得了苏夫人一个白眼之后,他只好闷闷不乐地缩进了被子里。说实在的,要真知道这次这么危险,他就算原地不动十年也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好在满天神佛都够保佑他和汪孚林以及小北,阿弥陀佛……
这一晚上,夫妻俩都睡得很不安稳。毕竟,天亮之后还有更多的收拾善后,还需要梳篦一样把府城和县城那些歇家客栈旅舍之中全都梳理一遍。
当次日一大清早,方县丞和陈推官全都奉命出发的时候,叶钧耀在原本的奏疏外,却还格外附了夹片,那就是请示派人下来查歙县预备仓的帐,还他一个公道!而后一个消息,他有意让人散布了出去,以此表明所谓几万两黄金完全是无稽之谈的流言。
在这种声明之下,还坚持留在歙县等待那所谓机会的人,自然就更少了。尤其听说城门盘查越来越严格,不时有人被扣下的情况下,为了子虚乌有的巨大财富而留下,简直成了很不值得的高危行为。当然,打算捱到风头过去,再看看是否有机会的人自然也还是存在的,只是藏得深而已。
十日之后,先行抵达徽州的,并不是姚辉祖又或者叶钧耀这一对知府和县令预料中的徽宁池太分巡道,而是新任应天巡抚张佳胤!
而张佳胤赶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见地方官,而是验尸,然后一个一个审问犯人,整整一天一夜就这么耗费在停尸房和牢房中。对于他这种一丝不苟的举动,府城和县城之中自然颇有议论。
可同一时间,汪孚林却正泡在义店里和程乃轩以及米业行会的那帮人核账。此事从十天前就开始了,忙到张佳胤来的第二天,总算是告一段落。
这天其他人都没有,只有叶青龙和程乃轩,汪孚林随手把厚厚的账册推给叶青龙,随即便笑眯眯地看着程乃轩说:“我说程大公子,知不知道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我爹过年都未必能回来,你找他干嘛?”
“过年都不回来?伯父真是太忙了,我过年之后多半会去扬州,到时候好好代你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程乃轩简直要抓狂了:“你这家伙今年都出去三回了,明年出去都计划好了?”他正要发火,见汪孚林冲着自己勾了勾手,他将信将疑地把耳朵凑过去,紧跟着听他叨咕了一通,原本的恼怒顿时渐渐没了。他摩挲着下巴想了又想,最终冷哼道,“不行,我不能只听你说着好听,回头我陪你一块去!”
汪孚林要的本来就是这个结果,见程乃轩傻乎乎地坠入彀中,他甭提多乐呵了。唯有已经很苦命的叶青龙一想到这两位自己的雇主竟然都打算撂挑子,脸上的愁苦就别提了。他很想提醒一下,这是您二位的产业,就不怕我中饱私囊又或者卷款潜逃,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官人,应天巡抚张部院召见!”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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