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峰如今并未羁押在歙县大牢。”
此时此刻,大堂上人虽然多,可却不但不嘈杂,反而鸦雀无声。叶县尊上任以来,这县衙犹如梳篦一般梳理了好几回,令行禁止,又抓牢了几处要害,不到两年就高升了徽宁道,照旧还在徽州地面上做官,他们自然颇有敬畏之心。而如今这位新任同知竟然跑到叶县尊的地盘来撒野,谁不知道这是一场龙争虎斗?人家是过境强龙,可叶县尊就是地头蛇,这一场无论输赢,都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可是,如吏房钱司吏这样混得不如意,甚至还要强制退休的,心底难免有些小小的想头。在叶钧耀直言不讳表明廖峰不在大牢之后,他用带着小小期冀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高敏正,心中评估这位同知今天凯旋而归的可能性。如果所向披靡的叶大炮真的就此倒下,他说不定能迎来转折的契机!
时间有限,人手有限,高敏正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收买县衙中的胥吏和差役上,因此并未注意到钱司吏的期待。面对叶钧耀的回答,他心头大振,脸上却竭力掩藏住这股惊喜,只是挑了挑眉说道:“不在大牢又在何处?”
“自然在其他地方服劳役。”叶钧耀的脸色显然已经有些不大好看了,“高同知难不成真的认为廖峰逃脱,又或者是本县当初根本就没有拿住他?”
“叶观察之前拿住格老大等一众太湖巨盗,那是有首级以及相应人犯为证,而且都押回了应天巡抚衙门,这自然确凿无疑。可五峰盗在东南之名并不逊色于格老大一伙,在东南各府县犯案累累,按理是否也要解送应天府比较稳妥?如果叶观察同意,那不如将五峰盗其余人等转押徽州府衙大牢,等我问过之后,立刻转送应天巡抚衙门,如何?”
“我便是新任徽宁道,主理徽州府以及宁国府两地刑狱之事,似乎不用高同知越俎代庖吧!”
听到叶钧耀这硬梆梆的回答,高敏正终于哧笑了一声:“叶观察一再推搪,不是为了包庇人吧?我听说,歙县松明山生员汪孚林,出入县衙如入自家后院,被人称之为影子县尊,甚至县衙公务乃至于刑狱,他也常常插手。如若是他身为生员却大肆妄为,以至于廖峰逃脱,叶观察又何必因为一点点私谊,就废了公务?要知道,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赤裸裸的挑拨言语顿时震得公堂上不少六房胥吏全都懵了。关于廖峰的事,大多数人都丝毫不知情,可汪孚林在背后力挺叶钧耀,为这位县尊铺路搭桥,做出政绩,他们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影子县尊四个字,大多数人也就只敢在背后嘟囔一下,却不想竟然被高同知捅破了。
不但捅破,这位新任同知竟如此强势,打算和叶钧耀硬碰硬不说,还想将松明山汪氏拉下水?
而让每一个人都没想到的是,面对高敏正这样露骨的警告又或者说威胁,叶县尊竟是犹如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等笑过之后,就只听叶钧耀一字一句地说道:“高同知既然如此不依不饶,很好,吴司吏,你亲自去大牢,把除了廖峰之外的五峰盗,全都给本县提到大堂上来,让高同知好好问一问,是否能得到他想要的那些消息!刘司吏,你去把汪孚林请来,省得高同知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