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皇子在中都阅武都是按部就班,阅武之余吃吃玩玩,最多再读点圣贤书,蜀王却是短短半年不到,修了元史、拟了治蜀良策,解了旱情和皇城闲置之困,甚至还协助退休人员组成的工部研发出了新式武器。
这一系列的成果简直让洪武帝笑得合不拢嘴,一月来,频频在朝堂上称赞蜀王堪称“蜀秀才,乃众皇子中佼佼之辈”。这句话看似平平,却实乃洪武帝对儿子们的最高评价了,因此,入了其他有心的藩王耳中,难免心生些警惕,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临近元旦(1),中都诸事已经上了正轨,夏子凌便向朱椿告假,请返应天。沐晟自然也一同告假了,本来元旦之后就有一年难得一次的假期,告假几日,增加点前后返程的时间,回应天一趟也无可厚非。
然而,诸位皇子却没有他两那么惬意了。父皇母妃都在宫中,本应是承欢膝下、全家团聚的传统节日,但皇上未下诏书,诸王阅武之中便不得随意返回应天。可怜的四位皇子只有在中都守着偌大的宫殿,冷冷清清地过个元旦了。
夏子凌和沐晟走的那日,蜀王不辞辛劳硬是送出了十里地,直到沐晟出言调侃——
“王爷,您这莫不是想蹭着我们的马车就一并返京了吧?”
“……”朱椿无语,他倒是想,可惜自制力卓绝的自己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等小孩子事的。
夏子凌道:“王爷,莫要送了,臣正月初三便动身,初十以前,怎么也就回来了。”
“……”朱椿顿了顿,吼道:“你当我是舍不得你?!我这是思念父皇母后,想要回去看看!”
“……是是,臣自然知道王爷是归京心切,自然也与臣无关的。”有必要吼那么大吗?小孩子果然还不成熟啊。
“快走吧!”朱椿下了马车,骑上他那匹汗血宝马,不耐烦地朝车上的两人挥了挥手。
“是。”夏子凌放下布帘,安然靠在了车内的榻上,反正这一别也就二十天左右,没必要那么依依不舍的。
回到应天家里,情况比夏子凌设想的要糟糕许多。一别不过半年,师父居然已经衰到起不了身了。幸好家里有小童伺候,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彭齐也会时不时过来照应一下,家中的景况还不算特别凄惨。
这一日给师父喂了药睡下了,彭齐突然来访,夏子凌不禁有些奇怪。
彭齐却偷偷摸摸跟做贼一般,拉着夏子凌躲到内室角落,凑到耳边说了一句:“宫中恐怕要出大事了。”
夏子凌一听,心下一凛,“大事”这两个字可不是乱说的,彭齐这等严肃的神色,莫非是……
“太子恐怕要不久于人世了。”
……果然,他就知道彭齐准得说出点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去年马皇后才刚过世,这会如果太子也……那可真是应天的多事之秋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就跟你说说,”彭齐顿了顿,道:“我这不刚从宫里回来吗?太医院的人最近都聚在慈庆宫,这两日,更是了不得了,和尚道士一拨一拨地往慈庆宫去诵经、作法,我倒是没见着太子什么样,但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洪武帝素来不喜鬼神之道,现下恐怕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吧。”
“嗯,我知道了,既然最近恐有大事发生,你还是安分点,也少往我这处跑算了。”他毕竟打着个蜀王的人的招牌,让人落得个刺探东宫虚实的名头就不好了。
送走彭齐之后,夏子凌兀自坐在屋里发呆。朱标身体不好,大家都猜测他极有可能先洪武帝一步而去,但这事情真的要变为现实了,却又让人觉得如此难以置信。洪武帝对朱标寄予厚望、多方培养,却终是人算不如天算。
“伯嘉。”夏子凌正沉思着,一声苍老的叫唤声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师父,你怎么出来了?”夏子凌赶忙上前搀扶住颤颤巍巍走出来的戊真。
“为师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戊真这么说,夏子凌只有搀着他进入房中,端坐在床头陪他聊天。师父今天兴致很好,从两人相见说起,又聊了些从前一起走遍大江南北的趣事,师徒二人心下俱是有些感慨。来到大明朝已经快十五年了,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可活?夏子凌忽然觉得现世的生活离他越来越遥远,仿佛只是一个梦一般。究竟现世是梦,还是如今是梦,竟然有些让人无法辨别。
“为师就要去了,伯嘉,今后的路你可得步步小心啊。”戊真忽然转了话锋,夏子凌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戊真今日的重点。
“师父莫要这么说,马上就过年了,怎么也得吃顿年夜饭再走吧。”戊真与其他修道之人炼丹求长生不老不同,他从来不避讳死亡,是以夏子凌说话也很随意。
“为师是修道之人,看破红尘,哪像你这样贪恋口|欲,吃与不吃,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那你就不能陪我吃完年夜饭再走吗?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这年也别过了。”
“你这小混蛋,”戊真笑骂了一句,“生死之事,哪由得个人,为师只能尽量。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是先和你交代了的好。”
“什么事?”戊真神情谨慎,夏子凌也赶忙正襟危坐,聆听他接下来的话。
“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我也知道你心心念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