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身子一震,放下酒壶,看了一眼姜静云低下了头。良久。就在姜静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楚清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年娘亲病逝,我被接进凤仪殿,由皇后亲自抚养,那时候大家都羡慕我,从一个庶子变作了嫡子。皇后她对我虽不及对二哥那么用心。却也不曾打骂薄待。吃穿用度也都不曾短缺,我以为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姜静云看向楚清,他却没有看过来。只是低着头诉说着。
“若不是有一天,我发现了那个秘密,也许这一生也能无悲无喜地过了吧。可惜,我偏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姜静云忍不住问道。
楚清抬起头来。看着她说道:“我娘亲并不是病逝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姜静云心开始砰砰跳了起来。直觉地不想听,却还是慢慢走近荷塘,在岸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楚清问道:“是上官皇后?”
楚清点头。姜静云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她瞄见楚清放在一边的酒壶,忍不住伸手取了来灌下一大口。上好的竹叶青丝柔华顺般地流进喉咙,胃里一股热气盘旋着向小腹涌去。缓缓流入四肢,带来些许暖意。
那日在熙和殿中,瑛贵妃弦外有音的话似乎暗指柔嘉贵妃的死跟皇后脱不了关系,当时情况太过复杂,也没机会深想,如今想起来却也是能对上。
“你可查证过?莫不是有人陷害?”一开口姜静云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自然查证过,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日起,我就没放弃过追查,后宫龌龊并不稀奇,可是算计到自己娘亲头上滋味却是不一样,我自小丧母,原以为受了皇后多年恩惠,却不料她就是幕后黑手,你可知道我当时心情?”
楚清似乎是在笑着,眼中却带着无尽的哀伤和嘲弄,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颓废苍凉之中,俊美得容颜显得有一丝无助和茫然,让人不由心生怜惜。他目光看向姜静云,像一只受伤小兽,片刻后向姜静云伸出手来。
姜静云默默起身,扶着他的手下到小舟中,船身微微晃荡,想起上次同乘一舟时的楚清的孟浪不羁,那时候她只恨得牙痒痒,一脚踹他进水里是那么干脆,可是看到如今楚清的模样,她竟有些怀念那时候的坏小子了。
坐在楚清的对面船头,姜静云看着他比以往更加颓废的模样,问道:“既然如此,你如今为何还在这里喝闷酒?大仇得报,难道不开心么?”
“我也不知道,原来我想,若是二哥有一天登上了皇位,那么她就是皇太后,想要光明正大地报仇就无望了,即使拼了性命去暗杀,可也窝囊得紧,她还会被追封和厚葬。思来想去,唯有和三哥合作,才有机会。”
姜静云点头道:“所以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没有动绮柔,但是你骗了楚阳。”
“不错,正是那时候生出的心思,但二哥并没有中计。”
姜静云看着他说出这话时毫不遗憾,反而带着一丝庆幸,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盯着楚清的眼睛说道:“你并不想跟楚阳为敌,如今闹成这副样子,你也并不开心,反而茫然失措,你内疚了。”
楚清猛然扭头躲开姜静云的目光,口中犹自说道:“我为何要内疚?皇后害死了我的娘亲,这仇我必定要报的。”
“可是楚阳从未对不起你,他信任你,爱护你,将你当做他最好的弟弟,如今他带兵在外,你却和他的敌人站在一起对付他,所以你内疚。”
楚清此时有些狼狈,似乎内心最隐秘的地方被揭开来,痛彻心扉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畅快,这些思绪这几日天天在脑中盘桓纠缠,就像两方人马在打架,一会儿想得通,一会儿想不通,他完成了对娘亲的承诺,将那个女人拉下高高在上的后位,让她受尽屈辱,辗转不安,让她活着偿还对娘亲犯下的罪孽,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感觉到丝毫轻松,反而更加难受了呢?
姜静云知道这是一个死结,如今她知晓了原委,对楚清的背叛也没有当初那般愤怒和介意了。说到底是立场不同,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背后的理由,如果换了自己在楚清的位置上,也不一定比他做得更好。所以,她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圣母般的宽恕和解之言。
也许是受了离墨的影响,这是楚清和上官皇后之间的恩怨,而往后这又成了楚阳和楚清之间的恩怨,虽然她并不想看到事情这样的发展,如果有可能她也会尽力缓和两人未来会发生的冲突,但是说到底,这是楚清和楚阳的事情,而她并不打算越俎代庖。
“你觉得楚阳他还活着么?”姜静云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楚清神色一震,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低头想了片刻说道:“二哥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姜静云嘴角翘起,这样的话别人说起来可能是安慰,可楚清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更加了解楚阳,她也相信,即使情况再遭,敌人再强,楚阳也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打败,在这一点上两人的看法是一致的。
“既然如此,你就有机会和他当面说说话,有些事情被旁人传来传去,反而不好。”
楚请眼中有一丝慌乱,立时说道:“我没什么要跟二哥当面说的,旁人要怎么说就随他们去,反正也是实情。”
“你不会是害怕面对他吧?”姜静云眨眨眼。
“既然做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二哥不见得愿意见我。”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