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吵吵嚷嚷,直奔交通局大楼,很快便将交通局的大门给堵住了。看他们的情形,好像是来交通局讨什么说法。卢向东本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但一来他是交通建设指挥部的工作人员,而交通建设指挥部就设在交通大楼内,二来现在的交通局是黄文琦在主持工作,黄文琦又跟他相处不错,于是便往大门方向走了几步,想看个究竟。
起初,他以为这些人都是道路沿线的村民。无论是省道建设还是县乡道路改造,都难免牵涉到占用土地和拆迁方面的问题。上一次,阿豹就是利用这一点聚集一伙人冲击了交通一建的工地。可是,等他走近了一看,却又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些人有衣着打扮就像是普通的城里人,而不是农民,也不是那些街头混混,其中有几个人还穿着交通执法大队的绿色制服。
就在卢向东满腹狐疑的时候,为首的几个人拉起一道横幅,上面写道:“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交通局的工作人员来上班,都被拦在了外面。交通局的工作人员和这些堵门者似乎很熟悉,有的就站在一起交谈起来,另外还聚来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乱哄哄的就像菜市场一样。卢向东也混在人群中听了一会,终于听出些眉目。
原来,昨天下午,黄文琦主持召开了局长办公会。在会上,他提出来要清退一部分临时人员,并且拟定了一个初步名单。谁知道,下午刚刚开完会,名单还没有公布,消息就传扬开来。这也是华夏官场的一个独特现象,从中央到地方,从省、市、县到各个部门,虽然一再强调会议内容必须保密,但往往会议还没有结束,各种小道消息就会满天飞,而且这些小道消息还能无限接近于真相。于是,这些被列入清退名单的临时人员一大早就拖家带口前来堵门了。
和许多乡镇一样,交通局也有大量不占编制的临时人员。而且交通局是个老牌的政府部门,多少年下来,临时人员已经组成了一支相当庞大的队伍。这些临时人员,有的是通过各种关系直接进的交通局,有的则是从其他单位想方设法借调过来的。除了少部分人以外,大多数临时人员并不能适应工作的需要,并且因为各有门路,还占着许多相对舒适的岗位,甚至还拿着比正式人员还要高得多的奖金。大量的临时人员,并没有促进交通局的工作,反而起了不好的作用。
本来,黄文琦只是暂时主持交通局的工作,只要能维持好当前的局面就算合格,完全没有必要拿临时人员开刀。但是,正因为局里一正两副三位局长和几位科长相继被市纪委带走,也随之交代出许多问题,其中就包括违规进人这一条。这里的违规进人当然是指没有编制进人,也就是指这些临时人员了。情况反馈到县里,而县里恰好准备着手清退各乡镇、各部门的临时人员,于是分管组织人事的县委副书记金建明大手一挥,就让交通局开展清退临时人员的试点工作。
政府部门在处理疑难问题的时候,有一招最常用的办法,叫做“一刀切”。比如在清退临时人员的时候,可以制定出相应的条件,符合条件的留下,不符合条件的走人。一刀切的办法简单、直接、易于操作,但却不一定是最合适的办法。黄文琦在交通局工作多年,深知如果采取一刀切的办法,一些比较顶用的临时人员就会被划入清退的行列,而一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却会留下来,这样会给局里的工作造成很大的麻烦。
于是,黄文琦根据自己的了解,又征求了几位老同志的意见,这才拟定出清退的名单。正是这个名单惹出了麻烦,因为人总是喜欢比较,凭什么他不在清退之列,而我在清退之列?那就说明你黄文琦行事不正,收了别人的礼,拿了别人的钱!于是,这些人跑来闹事,也显然理直气壮。
转眼间就到了八点半,仍然不见黄文琦过来上班。大概他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选择了回避。倒是那个胖胖的李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做劝说工作。他说得嗓子眼冒烟,却没有什么效果。好在大家都是熟人熟面的,倒也没有什么人为难他。
卢向东听明白事情的大概,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现在的情况不仅严重干扰了交通局的正常工作,甚至影响到县委县政府下一步清退临时人员的工作部署,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对黄文琦可不是什么好事。作为朋友,卢向东决定给黄文琦支个招。
黄文琦的大哥大一直传来“嘟嘟”的忙音,直到十多分钟以后终于接通了。电话那头,黄文琦的声音有些沙哑:“向东啊,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过两天再说吧。我先挂了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不等寒暄就想挂断电话,可以想像得出,他现在是怎样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卢向东来不及感慨,慌忙说道:“等等,黄局,我现在就在交通局门口。这个情况拖下去,对你很不利啊。”
黄文琦叹了口气:“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吧。县里把试点工作摆在交通局,就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都怪我经验不足,考虑不周,我已经交待下去,让他们先把人稳住,劝回家,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商量。”
从黄文琦的语气里,卢向东听出了无奈,也听出了退让。确实,黄文琦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女儿也即将参加工作,他在仕途上也没有什么追求,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公